老者突然掀开轿帘,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手中拐杖重重杵地:"好得很,当年的漏网之鱼都齐了。"
顾玥初突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清冷的声音如玉磬乍破:"黎太师,您靴底的河泥还没擦干净。"这句话像某种暗号,河面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手中弩箭对准轿辇。他们腕间都系着红色丝绳,正是王落梨平日最爱的款式。
黎庸老脸抽搐,拐杖上的翡翠兽首出现裂纹:"你敢威胁当朝太师?"
"学生不敢。"顾玥初从怀中掏出块金牌,上面的龙纹与他的胎记交相辉映,"只是替太子殿下问问,三年前黄河决堤那晚,太师为何会在堤坝上出现?"金牌背面的"承平"二字,与玉佩上的笔迹分毫不差。
局势逆转的刹那,顾玥初突然喷出口鲜血,手指间流转的紫气骤然消散。他踉跄着栽进牧月如怀里,后心处浮现出北斗七星的淤痕——正是过度催动真气的反噬征兆。他后背还插着半截断箭,箭头泛着的蓝光,与她药柜里那瓶"见血封喉"一模一样——那是她不久前失窃的毒药。
"强行催动真气,伤及心脉了。"苏雨蘅撕下衣摆包扎,布料上浸染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他指尖在牧月如掌心快速划了几个字:"胭脂盒有密道图"。
回城的马车上,牧月如终于问出疑惑:"你知道玥初的身份?"
苏雨蘅望着昏迷的少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也才刚刚确定,王落梨的密信,还有他身上的龙鳞胎记和使出的《紫微心经》都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身份,他..."他忽然噤声,因为顾玥初腰间的玉佩正在发烫,烫伤了牧月如替他包扎的纱布的手。
林绾绾突然倒吸冷气。她手中的铜镜反射着阳光,照出车底潜伏的人影——那人衣角上沾着的红泥,正是苏家别院特有的土质。
"嘘。"苏庭秋紧张地看向窗外。他的袖口不知何时多了道裂口,露出里面暗藏的袖箭。
马车突然急停。掀开车帘,只见茶楼掌柜带着十几个伙计拦在路中。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此刻眼神锐利如刀,手中捧着的正是牧月如妆奁暗格里的"玉容雪肌膏"。
这膏需要在端午前后采紫草,取根浸山泉水三日,再以铜锅文火熬制,加入白芷、冬青油,滤渣后拌入珍珠粉,冷凝前加蜂蜡定型。牧月如依据自己脑中关于配方记忆,又翻阅了多部医书才将这"玉容雪肌膏"研制成功,一直放在妆奁的暗格,从未面世。但此刻,它却出现在了这茶楼掌柜的手中。
"陆某谢过牧掌柜救治犬子。"他躬身行礼时,腰间露出的金钥匙闪着寒光,"只是这孩子牵扯太大..."话音未落,顾玥初突然睁眼,声音虚弱却清晰:"父亲,您鞋上沾着苏家别院的红泥。"
茶楼掌柜脸色骤变。他身后那个始终低着头的伙计突然抬头,赫然是那日来买胭脂的太常寺卿家小姐的贴身嬷嬷。
"滚吧。"少年冷冷道,指尖在车辕上划出深深的刻痕,"告诉黎锦,再敢动牧月如一根头发,我就把《黄河决堤图》送到东宫去。"他说话时,脖颈上的龙鳞胎记泛着微光,映得茶楼掌柜面如死灰。
待那些人散去,牧月如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顾玥初沾血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下:"是吃你葱油饼的玥初。"字迹晕开时,牧月如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递给少年葱油饼时,他指尖划过她掌心的温度,与此刻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苏雨蘅猛地推开车窗,最后一句话混着血腥气:"月如,带他跳河!记住,胭脂盒底层的紫草粉..."
牧月如抱着顾玥初滚入河中的刹那,看见一支羽箭再次穿透苏雨蘅的胸膛。青年唇边溢着的血,在阳光下像极了他第一次去胭脂铺,买走的那盒名为"朱砂泪"的口脂。
冰冷的河水吞没所有声响。恍惚间,她感觉顾玥初将什么塞进她衣襟。少年在水下对她比划"活下去"的样子,与他在当初的苏家别院的密道中为她阻拦李莞追杀时的神情重叠。
当牧月如挣扎着爬上岸时,朝阳已经驱散晨雾。半块染血的玉佩漂在岸边,上面刻着的"玥初明珠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颤抖着翻开一直攥在手中的胭脂盒,底层紫草粉下,赫然是半张绘着黄河堤坝的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