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地如果真的是这里,那么脚下的瓷砖缝隙里,也许还残留血迹。
她陷入回忆。
最早之前,昆南楼还是一家经营旅游业的公司。20年前,也就是2003年,公司董事长谭陇富在七月半鬼节这天晚上的十二点携带一家十口人还有一只猫在昆南楼的三楼集体自杀,并在天花板上留下第三张照片里的神秘文字。
两天后,谭陇富的一个远房外甥在一楼的接待台前割喉自杀。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自杀,毫无征兆。
雇佣司珈晔来到这里探查两晚的是谭陇富曾经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姚军保。
谭陇富全家死后昆南楼无人继承,诡异的死法和闹鬼传闻传播广泛,是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大概五年前,姚军保顶着压力收购这栋楼扩大商业版图。那时凶宅试睡员这类职业鲜少人知,司珈晔又还在上大学,自然无人接手。
晚上九点五十分,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是一通归属地来自马来西亚的电话。
“司小姐,晚上好。”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低沉沙哑,偶有滋滋滋的卡壳声擦过耳畔。
司珈晔全当是自己这边信号不好,并没有多虑。
“姚老板,晚上好。”司珈晔单手叉腰站在落地窗前远眺,宝蓝色的窗玻璃完美掩饰夜色。
“二十年前是个不幸的日子,我的故友谭……”姚军保似乎有些忌惮地连连哀叹,语气怅然。
司珈晔无心关注,她眺望黑夜中鳞次栉比的建筑,有些心不在焉道:“至少在我们看来,确实不幸。”
“今晚有您开山辟路……”兴许是回想起往事,姚军保欲言又止,手机那头的叹息声渐渐形成一长串杂音。
缄默数秒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依旧虚浮:“我祝您得胜而归。”
“嗯,自然是……”司珈晔将手机拿远,顿了顿后说道,“得胜而归。”
她没有再多言。
作为业内最顶尖的凶宅试睡员,她的日常工作理所应当的与众不同。她尚未涉足的凶宅无人靠近,光临过后的旁人趋之若鹜。
其他同行需要架起数个摄影机全程记录包括死角在内的整个房间,或是向雇主直播探访过程,如果不熟悉,或是恐惧心里作祟,很容易手忙脚乱。
司珈晔不一样,她只需闲庭信步地按时定点走访各个房间,再将身体情况和所见所闻所感记录即可。
对她来说,就是找个偏僻闹鬼的荒凉地带吃喝外加小憩,顺便活动手指和手腕。没办法,强悍的业务能力和有口皆碑的威望让司珈晔有这个底气。
哪里的房子发生过非自然死亡哪里就需要她,地点不限,数量越多越好。
之前无论多险恶、风评多差的凶宅,只要司珈晔光临过后,第二天准保能拎包入住,她在业内俗称“净化大师”。
晚上十点,工作正式开始。
司珈晔慢条斯理地点上蚊香,拆开自热锅的包装按照步骤准备夜宵,随后拿出体温计含在嘴里,再点开第三张照片继续琢磨天花板上的神秘文字。
七分钟后取出体温计。
36.5℃
照片依旧毫无头绪,看来得找个渠道请教专业人士。
她长叹一声,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挎包挂在身上,在离开三楼的房间之前瞄了眼桌上摆设。
她准备先花十分钟初步寻访整栋大楼。
司珈晔经常四处奔波,所以体力很好,爬起楼梯来毫不费力。
不过粗略探看后实在觉得无聊,如今的昆南楼除了她自己还有带来的装备,连带一楼的接待台和花盆,其余的一无所有。
不知道铺满每间房的灰尘和蜘蛛网能不能算进去,司珈晔暗笑。
她无聊到靠在天台的栏杆上仰望夜空,今晚月光很亮。
从挎包里摸出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她撕开包装送进嘴里,抑制住口舌中泛起的酸涩。
说实在的,司珈晔还真想见到鬼。
如果真的能在以往乃至今后的旅程里获得某种能力,她还挺乐见其成的。
十分钟后回到三楼。
总算有了点烟火气,司珈晔循着香味走到房间正中央,手电的光束照亮桌面。
俯视桌上的摆设,她冷笑一声咬碎口中的糖块:“才十点,这就等不及了?”
司珈晔把瓶盖重新盖回瓶口,再将歪掉的自热锅盒盖扶正,最后垂下脑袋向前一探,桌下的蚊香已无红光。
行李箱也变换了位置,拉杆被重新抽出,在角落里无声抱怨。
她上前端详,整间房里,只有打乱的密码维持原样。
“喜欢玩是吧,我陪你。”司珈晔从挎包里掏出剪刀走向落地窗,找到角落里的小窗口并打开。
凉风侵袭,散去些许愤懑。
一切如常,她关上窗握着剪刀朝前方突刺两下。
“来一个我戳一个。”
这还远远不够,她冷哼一声,挥动剪刀咔嚓咔嚓地剪着空气。
“来一对我杀一双。”
泄愤也是消耗精力的行为,刚好肚子也有点饿了,司珈晔收回剪刀,从包里摸出块面包,望着窗外的夜色干嚼起来。
只是面包还未咽下肚,身后的空气陡然转凉,她凝视玻璃窗上的脸孔,咀嚼的动作越来越缓慢。
几缕白烟跟随空气的流动在她身后弥漫着、攀爬至肩颈,好奇地探出“脑袋”审视手上的面包。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咀嚼,随后不紧不慢地拿出包里的矿泉水畅饮,不为所动。
将吃剩下的包装袋塞回挎包,司珈晔抬手用掌底抹去下巴上沾到的水渍,肌肤之间的剐蹭声稍纵即逝。
再回头,满室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