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划破寂静,即将进入昆南街,司珈晔收起拉杆改用手提。
街边有户还未熄灯的房间位于某家烤肉店的二楼,屋内的灯光呈冷白色,窗帘后窥视的影子个头不高,目测是个寸头小男孩,他似乎正通过窗帘缝隙观察街道上的空景。
看来传闻没错,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这里的居民人心惶惶,一入夜,各自关门落锁闭门不出,也许是害怕招惹到那些东西,就连晚上也极少开灯,而且每户人家的正门前都挂着八卦镜、五帝钱,还有开过光的剪刀。
听说这里白天一片祥和,晚上杳无人迹。
偏偏此处常受外地或是国外的探险者来访,一来二去,不少商家发现还能借此敛财,便也咬牙忍下了,纷纷搬回这里做生意,不过,夜不出门的规矩无人敢破。
这段时间正值七月半,恐怕相关部门担心真会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于是暂且限制人员出入,靠近那栋楼的人一律会被请去警局喝茶。
以上关于昆南楼的信息都是雇主姚军保事先提供的,这也是司珈晔第一次出城办事,她以往的工作地点都是在城市的小区里或是某间别墅中。
恰巧路过那家烤肉店时,司珈晔趁机向窗帘后偷窥的小孩做了个鬼脸。
不出所料,那道影子立刻消失窗前,灯光也相继熄灭。
她差点捧腹大笑。
直接蹲下去,还这么迅速,怕人看不出来吗?这也太明显了,果然还是小孩子。
她因此兴致高涨,提着箱子转了个圈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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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南楼地处昆南街尽头,大楼前用铁丝网围住与外界隔绝,像一座无人问津的孤岛。这里方圆一公里无人居住,只剩几户零星矮屋与其作陪。
司珈晔在铁丝网前来回踱步寻找入口,方块前天晚上前来踩点,他说的“门”应该就在这附近。
在寒冷手电光的照射下,铁网犹如巨蟒的鳞片散发着阴气,折射出摄人心魄的曜黑色,蛊惑信徒献上血肉。
司珈晔触上这片冰凉,不由得感叹:“哇!可真够凉的,要是挂上几个我最爱吃的苹果铁定能延长保鲜期。”
沿着铁网盲目按压,手掌按到的一处明显有松动,她了然,看来就是这里了。
轻轻一推,再轻易穿过与身形无异的豁口,面对夜幕中耸立的昆南楼,司珈晔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取下环绕在手腕上的银链绑在铁网的损毁处,并挂上锁头,顶末端各两条。这还没完,计算好间距,她继续从行李箱里拿出两个U型防盗锁。
做完这一切后,司珈晔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仅有的出口加装了四道保障,这下总该万无一失。
她把玩着手里的四把钥匙背对铁网仰视面前的昆南楼,逐一细数楼层,一共十层。
这栋楼从2003年至今总共荒废了20年,这期间无供水无供电,自然也不会有电梯乘坐,好在她的落脚点在三楼,多喘几口气就能到达,也不算太麻烦。
听说三楼也是传闻最多的楼层,不少人曾直接目击过,所以那里才会作为主要的探寻地点。
关上手电,司珈晔借由月光先在大楼周边巡视一圈。
杂草蔓生,垃圾遍地。
捂住口鼻扇走随处可闻的异味,她由衷地想刀死那些没有素质的混蛋探险者。
绕着大楼巡查一圈毫无异样。
做好准备,司珈晔径直走向隐藏在深邃夜色里的入口。
大楼前有两座早已爬满青苔的石狮子,其中一只的头上还顶着一个已经褪色褶皱的泡面桶。
“辛苦了。”司珈晔抬手扫落泡面桶,另一只手安抚似的覆上石狮子的爪子。
再往前走,进入楼内的玻璃门把手处缠绕着一根手腕粗的铁链,她抬脚用力一踹,铁链如同濒死的蟒蛇般渐渐滑落,被迫松开厮磨多年的猎物。
铁链的律动声戛然而止,寂静重归黑暗之时,一股莫名力量的涌上心头,司珈晔当即停住动作止步门前。眼前倏然一黑,连带着心脏皱缩,她有些招架不住歪靠向前,额头刚好抵住玻璃,而后大口喘着粗气凝视门后的灰败,玻璃门应景地浮现出一团白雾,模糊了本该浓稠的夜色。
这种异常只持续了几秒,并没有影响到行动与思考,司珈晔反而感到通体舒泰、焕然新生。
她哂笑两声,甚至亢奋不已,低头观察发麻的手掌,先前的几秒钟里,她感到体内似乎有股热量正在迅速流失。
指尖触上冰凉的门把,司珈晔的眸底闪过一道怜惜之色,她急不可耐地推门而入。
对她而言,继异样感之后,她就像被卷入无尽的漩涡,越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不料怀中的手机响动几声打断兴致。
雇主姚军保通过短信发来几张图片,司珈晔依序点开,同时迈入大厅。
第一张照片,以暗红为底色,碎裂的瓷瓶、支离破碎的座机电话,被血色浸透的粉白花瓣遍布各处,只有花茎的鲜绿告知世人它似乎即将浴血重生。
也许是以鲜血作为养分。
第二张照片光线昏暗,土黄色的接待台位居正中央,平平无奇的景象。
正要划看第三张照片,余光中有物体挡住前路,司珈晔抬头,手电光扫过,一座残毁、满是灰尘的接待台跃入眼帘。
再回顾身后,清辉隔绝于门外,她早已不在原地。
原来按照行为习惯,司珈晔已不知不觉从正门走到接待台前。
那么眼前的接待台与照片里的为同一个?再回看第一张照片,铺满血迹的地点应该就是接待台的桌面。
她环绕一圈来回打量,除了走动后留下的脚印和带动的灰尘,没有任何生气。
电梯正对玻璃大门,一整列的电梯按钮处覆盖重叠着十几张模糊错乱的暗红色掌印。
司珈晔有些好奇,当时的事态到底是有多紧急,导致那位当事人如此不分楼层的乱按一通。她抬起自己的手掌按在那些分辨不清五指的掌印上仔细进行比对。
司珈晔的指骨和掌骨比接触过的成年女性都要长且宽,她游移不定地推测最初的猜想结果,这些应该都是某个心急如焚的男性在仓惶间所留下来的掌印。
推理游戏在此中止。
楼梯在转角处,手电光扫过的角落里有一排落败不堪的花盆。
昆南楼坐北朝南,司珈晔沿着楼梯径直走上三楼,过道里只有一扇门,看来三楼只有一间房。
打开门,是一间约一百平方米的房间,内部空空如也,只有正对房门的南面是宝蓝色的透明玻璃墙,中间为落地玻璃窗,左右两边各有两扇窗户紧挨东西两面墙,脚下的瓷砖和其余三面的实墙皆是白色,只有天花板入眼一片灰色,边缘尚有部分墙皮还未剥落。
司珈晔走到房间正中央,蹲下身在原地打开行李箱,拿出小马扎和简易折叠桌,而后依次把矿泉水、抽纸、蚊香,还有一个自热菌菇锅摆放好。
目前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安顿好一切后,她随意仰躺在自带的户外充气沙发上,随手翻开姚军保先前提供的第三张照片。
纯白的墙面上,有一幅用猩红血浆绘制的文字,由于相片年代久远,放大也看不清文字的内容,不像是汉字,也不像哪个少数民族专用的文字。
司珈晔用食指按摩太阳穴仰望眼前的天花板,畅想着它曾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