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嘴上应着,心里却犯嘀咕,堆起笑来道:"季夫人无恙便好,刚启的酒,殿下尝尝。"说着,麻利的为顾成渊斟起酒来。
秦知归却不便再与他们共处一室了,于是站起身来,执杯向顾成渊行礼道:"我家中尚有要事,今日叨扰,望殿下恕罪。"言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提起酒壶斟满第二杯转向刘掌柜道:"承蒙您平日关照,今日唐突,改日定当赔礼。"说罢,又是一口饮尽,而后攥着腰间系带出了厢房。
刘掌柜瞧着秦知归走远的背影摇头道:"方才还好好的..."随即执壶续满顾成渊的空杯:"莫说,季夫人这酒确实绵柔。"
"是么?"
顾成渊屈指摩挲着杯口,只听得白瓷杯突然爆出脆响,竟是被他捏碎了,酒液顺着桌面肆意流下,染出一片湿漉漉的痕迹来。
"脾气怎的这般怪了。"秦知归跨出回廊,却未回季府,径直要了间客房修整,今日赚到钱的快活劲儿也散了,铜镜里映出的陌生面容倒让她恍惚,无奈长叹一声。窗外日头正盛,秦知归索性沏了壶茶,倚在窗边朝安平河打望,想自己活了两世,这般自在光景实在稀罕,若再少了季夫人这重身份约束...
正想着,房门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得秦知归两手一颤,茶盏一晃,半盏茶水都洒在了裙上。听动静,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门,秦知归小心走到门边,贴着缝瞧见个半大少年蜷在廊下,粗布衣渗着血痕,正捂着肋下抽搐,显然是遭了毒打。
秦知归又将目光投向那少年身前,只见站了两个护院打扮的男子,他们好像发觉了秦知归的动静,开口便厉声喝道:“闲事莫管!”
可秦知归瞧那小孩实在可怜,便将门扇推开了一掌宽,扒着门框探头问道:"这孩子瞧着不过十三四,犯什么错了?"
"小娘子看他年纪轻?"护院手中的哨棍抵上了少年的背脊,恶狠狠道:"小崽子赌坊顺钱袋时,手脚可麻利得很!"
“原是如此,那他挨打倒也活该。”可是低头一看,正撞上少年咬破嘴唇渗了血也不愿呼痛的倔强模样,秦知归有些不忍,便抬头对两个护院道:“可毕竟是个半大孩子,两位这般往死里打,官服查起来也不好交代。”
谁知领头的护院啐了口唾沫冷笑:"打死扔城郊乱葬岗,豺狗啃得骨头渣都不剩,要怪就怪他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另一人解下腰间麻绳催促:"东家等着拿他交差呢!小娘子莫要多管闲事!"两人魁梧的身形压了过来,秦知归却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拉开门去挡在了少年跟前道:"两位好汉,万事好商量!"
男子哪容得秦知归耽误时间,一双大掌推向她肩头大喝:"滚开!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秦知归侧身躲了过去,眼尾压出一道凌冽来,学起顾成渊翌日里那张冷脸道:“放肆!你们可知我是谁?”
两人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幻唬住半步,狐疑地交换起眼神来,秦知归却步步逼近,直盯着那打头的护院:“我可是此地东家的亲侄女,劝你们掂量掂量,在忘川楼地界上闹出人命官司是什么下场,若给你们东家惹出麻烦...想必两位也讨不到好!”
“你...”护院气得咬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跟他到底什么干系?"
秦知归没理会他,只冷声问道:“我到不知他偷了你们多少银两,需要拿命来抵?偷人钱财扭送官服便是,滥用私刑,你们当真目无王法么?"说罢,忽然抬手指向楼上雕窗道:"燕王殿下今日正好在天字房小憩,若将事情闹大了,不光忘川楼不依,只怕你们那赌坊也要遭人查个底朝天!倒看你们那时如何交代!"
“这...”两个汉子被唬住了,领头那个搓着络腮胡正犹豫,秦知归突然取下荷包将银钱拍进他掌心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三十两白银,抵得上京官数月的俸禄,两位且将银钱拿去给妻儿老小置办些衣裳首饰,顺带将事情圆将过去。"
"算你小子命大"得了钱,两人哨棍往腰后一别,临走仍对那少年撂下话道:"再敢来扒钱袋,老子剁了你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