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流魂街的童年。
“跑!”
两道人影穿梭在摊位和人群中,商人的叫骂声和路人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没有使用瞬步,任由汗水浸透衣襟,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欢笑。
那些偷面包充饥的日子,那被追着满街跑的记忆,那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仿佛命运终于画圆了一个轮回。
玲子和四眼仔的碑前,秋水俯身轻轻将白菊放下,低声诉说着这些年来的思念与愧疚,声音随着微风轻轻飘散在空气中。
七亚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目光始终温柔地注视着她。
晚风掠过荒草,他仿佛听见四眼仔擦拭镜片时的碎碎念:“秋水那家伙,肯定又在逞强。”
萤火虫从碑后亮起,这一刻他们同时听见风中的絮语,似是故人跨越生死递来的谅解。
五番队队舍的晨光总是格外温柔。
蓝染的笔尖在文件上流畅滑动,阳光穿过他的镜框,在纸面投下细小的光斑。
他抬头望向窗外,眉宇间的深沉像是被镀了层金箔,完美伪装成慈悲的模样。
“宫叶副队长,”他忽然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微笑,“终于肯赏光喝茶了?”
纸门无声滑开。
秋水在蓝染对面正坐,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看来你并不意外我会来。”
蓝染提起茶壶为她斟上一杯茶:“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茶香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房间。
秋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好茶。”
蓝染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笑意:“宫叶,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
“呵,过奖。”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完全不像是夸奖。
茶杯边缘的釉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秋水的手指沿着杯沿划了半圈:“蓝染,你我之间不必拐弯抹角。说吧,帮我找到七亚的代价是什么,我不认为你这么好心会无条件帮我。”
蓝染微笑着推了推眼镜:“在那之前...能不能告诉我,宫叶副队长,你为何如此忠诚于瀞灵庭呢?”
秋水讽刺地勾起嘴角,看来,蓝染对她的了解也没有那么深。
她从来都不忠于瀞灵庭,在迄今为止她一直痛苦不堪地生活过来的这个所谓“人”的世界里,唯一可以视为依靠的,只有浦原一人。
非要说忠于的话,那也只有他一人。
那是她依旧留在瀞灵庭里,唯一的理由。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语气淡然:“忠诚于瀞灵庭是我的选择,无需向你解释。”
“真是令人感动的忠诚。”
蓝染似乎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微妙变化,轻声道,“就是不知道…如果林野七亚知晓他的父母不是死于虚,而是死于你的手下,这份忠诚还剩下几分?”
秋水的手微微一顿:“蓝染副队长对我的研究,倒是比鬼道还要精通。”
蓝染优雅地提起茶壶,茶水注入空杯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比如现在……你明明想杀了我,却还能平静地喝茶。”
她轻笑一声:“我只是在思考,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你永远闭嘴。”
空气骤然凝固。
蓝染突然展开一卷泛黄的档案,真央灵术院的印章下,七亚少年时的照片已经褪色:“你知道吗?那位天才科学家的实验室里..也藏着类似的档案呢。”
秋水瞬间屏住了呼吸,心中的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波澜。
疑惑如荆棘般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根尖刺都带着蓝染镜片折射的寒光。
“人性真是有趣。”他修长的手指划过茶杯边缘,那里有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当你发现连最后的依靠都在利用你时...这杯茶,还喝得下去吗?”
震惊像一记重锤,将她精心构建的防线击得粉碎。
那些用四十年时间编织的谎言,在蓝染含笑的注视下薄如蝉翼。
“很痛苦吧?”蓝染的声音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明明手染鲜血,却要装作守护者的模样。”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些人一生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注定只能活在别人的剧本里,而你,是否愿意继续按照这个剧本演下去呢?宫叶,你的选择,会让我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吗?”
秋水突然意识到,自己伪装的面具在蓝染眼中不过是孩童堆砌的沙堡——他只需轻轻吹口气,就能让一切土崩瓦解。
自己在瀞灵庭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眼中的一场戏。
而他,是那个悠然自得的观众,坐在黑暗中,静静观赏着独属于他一人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