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或许比任何人都更早看透了瀞灵廷的本质。
当铁窗被推开的瞬间,光束如利刃般刺入黑暗。
秋水条件反射地偏过头,却在指缝间看到一副反光的镜片。
“卷宗很有趣。”蓝染的指尖优雅地划过生锈的铁栏,“京乐队长的掩护很精巧,可惜掩盖不了三十九具尸体。”
“蓝染副队长?”秋水的瞳孔在强光中收缩成针尖,“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知道瀞灵庭是什么样子的,你也能猜到我是怎么进来的。”他饶有兴致的盯着被黑暗包裹着的少女,“放心吧,四十六室不会对你执行死刑。”
“你怎么会知道?”秋水眼神一凛,明明四十六室的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他为何能知晓她即将面临的命运?
“这……难道是你做的?”
“纲弥代家很欣赏你的力量。”蓝染的语调突然变得轻柔,“特别是...那种能在虚与死神之间自由转换的特质。”
她的心脏停了一拍。
此刻,铁门发出沉重的呻吟,缓缓开启。
蓝染的身影被逆光吞没,唯有镜片后的眼睛清晰可见——那根本不是平日温和的棕色,而是某种非人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琥珀色。
“我疑惑的是……”他忽然俯身,“能同时承载虚与死神之力的你,为何要臣服于这瀞灵庭的枷锁?”
秋水深深吸入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喉间的血腥气让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嘶哑:“蓝染副队长...”她刻意咬重这个称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好奇这的力量会带你走向何方。”他轻轻一笑,“我可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逆光中,秋水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所以…你之前一直在试探我?”
“试探?不,我只是在观察。”蓝染轻轻摆了摆手,“你的表现让我很感兴趣。你既有死神的坚韧,又有虚的野性,到底有多少人见过你这样的一面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的声音终于泄露出一丝颤抖。
蓝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铁门,背对着秋水说道:“等你离开这里后,去十番队看看,那里有你想要的人。就当是……我表达善意的礼物。”
灯光偏移的瞬间,他的身影如水中倒影般扭曲消散,唯有最后的话语黏稠地附着在空气中:
“期待你的......精彩演出。”
出狱那日的阳光像无数银针,刺得秋水眼前一片模糊。
仅仅七日的囚禁,却让她的瞳孔变得像夜行动物般敏感。
她踉跄着扶住墙壁,指尖触到的每一块砖石都烫得惊人。
十番队的庭院里,银杏叶正在阳光下翻飞。
队员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间,没有人看向这个衣衫褴褛的十三番队副队长。
她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倚着银杏树的灰发少年身上。
那道刻在嘴角的旧疤比她记忆中深了两分,却比离别那天浅了三寸。
空气突然变得厚重,连蝉鸣都凝固成琥珀。
“七…亚。”
这个名字锈蚀在舌尖太久,吐出来时带着血腥味。
七亚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刀坠地,刀镡撞击青石的脆响惊醒了沉睡四十年的时光。
“秋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确定,“你…还活着?”
秋水向前走去,才发现当年需要俯视的少年,如今投下的阴影已能完全笼罩自己。
“是啊,七亚,我还活——”
“啪——”
耳光来得猝不及防。
左脸先是感到一阵清凉,随后才是火辣辣的痛。
耳朵在嗡嗡轰鸣,却让她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怎么敢——”七亚忽然暴起揪住她前襟,布料撕裂声里露出锁骨处的项链,“我都给你立了衣冠冢!结果你竟然在瀞灵廷当死神?!”
秋水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消失,只有干的嘴唇抖动着的无声。
“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的声音嘶哑如锈刀刮骨,“你知不知道玲子和四眼仔都死了……”
“死了...?”她的声音像是被人用力的捏着,又好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似的,“怎么会……”
眼前忽然模糊,脸上是温润的湿意。
“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对不起……我不知道…”
话语突然断在空气里,化作一声呜咽。
银杏叶旋转着落在他们之间。
一片,两片。
七亚的手突然松开,揪皱的衣襟缓缓恢复原状。
他后退半步,眼中的怒火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你…试过找我们?”
秋水跌坐在自己的影子里,泪水砸在青石板上。四十年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在悔恨的深渊。
“我翻遍了流魂街的每一个角落...问过每一家商铺...”喉间的哽咽让话语支离破碎,“对不起…我没能…没能早点找到你们……”
七亚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颤抖的指尖抚过她红肿的脸颊,却在触及泪痕时突然收拢,将她狠狠按进怀里。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的下巴抵在她颤抖的肩窝,喉结在她锁骨处重重滚动,“你活着...这就够了...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秋水的指尖深深陷入他的后背,死霸装下的肌肉紧绷如弓。
他们跪在银杏叶铺就的地面上,相拥的剪影被钉在墙面,宛如忏罪宫壁画中叠合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