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袋还挺清楚,没被带偏了。”牧荆面上毫无波澜,又问:”你还没说,为何被戟王放出来,其他人呢?也进宫了吗?”
木槿耸了肩:“也没为什么,大概就是关个两个月,发现我们是安分守己的,便把我们放出来了。”
“不过,戟王到底还是存了心眼,把我们放出来后,只让我入宫。其他的,都打发走了。”
牧荆闻言不语,脑中思索许多。
诸如木槿被放出时间点上的巧合,为何是在凌霄宫出事后?为何戟王放入宫的是木槿,而不是别人。
还有,翼星逃走,可否令戟王起了疑心。原来,戟王看似荒唐作乐,行事却很小心。
他被软禁在皇宫之中,除非皇帝下令,否则这一辈子都出不了宫。处处是敌,处处是眼线,皇子皇孙后宫女子,一个赛一个的精明狠辣。
一不小心,便会坠入万古深渊,九条命都不够死。
汲古阁里的记挡写的果真不假。所有能进入镇海宫,贴身靠近戟王的人,必得是他信得过的自己人。
串通前后因果,牧荆便也什么好意外的了。
牧荆:“辛苦你了,木槿。”
“不辛苦,两个月什么事都不用干,也不用向堂里报备,挺舒爽。老娘许久没过上这种舒心日子。就是不能杀人,手有点痒。”
牧荆有点不平: “你舒爽,我却不怎么师舒爽。”
木槿谄媚地笑:“怎么会?我一进宫,便听宫人们不要钱地夸赞你。什么玉肌花貌,雍容玉质,舒缓雅丽……我数都数不过来喽!”
牧荆叹气:“为了完成任务,我得取悦戟王。恰巧镇海宫的人,也仰赖我拴住他们主子的心,少不得要拍马屁。”
只是拍马屁吗?
木槿不大肯定。
木槿扯唇:“好,就算是这样,昨晚你的英勇作为,又该怎么讲?豁出性命,也是为了要拴住戟王的心?我才不信。”
牧荆淡淡地:“十万只蜂一旦破门而出,死伤将不计其数。你难道忘了,被毒蜂螫到死,是什么可怕的情况?”
木槿立刻眼眶不争气的红了,低吼:我怎么可能忘!”
在她出口的那瞬间,一张张曾经并肩作战的脸,便浮上心头。她想起往昔在星宿堂里惨死在毒蜂之下的同袍。
人死去,连骨灰渣都不剩,在风里一星一点的消散。
木槿低声:“你是为了他们吧。可是你这么做,他们也不会活过来。”
牧荆眼里有股失落:“从前我人微言轻,如今不一样,我是戟王王妃,我非得做点什么。否则,我不甘心。”
木槿吸了下鼻子:“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成天冰冰冷冷死人样,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软得很。”
牧荆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要捧我,还是要杀我,讲清楚,不要又捧又杀的,我承受不起。”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大笑出声。
笑了一阵,木槿才想起,门外或许有人监视偷听。她又抠了牧荆的手掌心,以表暗示。
牧荆摇头:“我听过了,没有人,连一只苍蝇也没靠近,你放心。”
木槿便放下心:“其实,你觉不觉得,戟王这人虽然疑心病重,但一旦通过他的考验,便不再疑心。”
“哦?”
“自从昨夜我进来镇海宫,身边就无人跟着。我也瞄过了,你身边的宫婢都是没武艺的。比方刚刚待在这,夜莺什么的,乖巧,呆纯,以为我真是你在师家的贴身侍女,对我恭恭敬敬,要她干什么便干什么。”
牧荆又哦了下。
其实,戟王信不信的过她,她其实没这么在意。她只在意能不能拿到合欢散。
“你知道吗?昨夜你发烧昏迷时,戟王也候在你身边……候了一夜,直到刚才才回书房。你说,戟王是不是喜欢上你?”
牧荆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有股不明所以的情绪,到底是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木槿想起第一次见到戟王时,明明是那么阳气勃勃,行事不羁的一个男子,驾着一匹骏马,目中无人地在宫中狂奔。
待在昏倒的牧荆身边时,依旧是高高端起,眼眸里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担忧。
牧荆看不见,可她却瞧得真真切切。
木槿: “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牧荆冷冷地提醒:“是师晓元的好日子,要来了。”
木槿愣了下。又要说些什么时,牧荆打了个暗号,表示外头有人。从沉沉的稳重的脚步声听来,此人,正是他们正在议论的——
戟王。
木槿匆匆站起身,前去门口相迎。牧荆不动声色地躺下,眼眸阖上,唇瓣微启,换上痛苦的表情。
木门被哗地推开。
不可逼视,光彩耀眼的男子,便这么踩着磅礴步伐,衣袂翩翩,跨过门槛。
他一进门,整间屋子被点上璀璨明光。
戟王是一把炽烈的火。
木槿怔了会,这才想起屈身,正要唤道“殿下”时,戟王却对木槿比了个嘘的手势,木槿登时闭上嘴。
如此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中,牧荆亦能辨识。
但是她假装没听见,以病人的姿态虚弱地朝屋里喊: “夜莺人呢?我要的茶水,来了没?”
无人应答,牧荆便软软地拉起锦被,虚弱翻身。翻身间,牧荆的手却被握住。
霎时,有股电流,流窜全身。
梦里的感觉便顿时回来。
原来,梦中那双温暖炽热的手,竟是戟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