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呆问: “那王妃…..就这么让王妃受伤吗?”
戟王眯起墨眸,神色晦暗。
就这么让她受伤吗?
戟王歛下眉眼,取下身上披风,大步上前,欲罩在牧荆身上。
岂料,牧荆一把挥开: ”不要过来,妾有琴音护身,无碍。”
戟王眯起眼,不悦:“你身上已有几处红肿的伤口,为何不允本王护你?”
牧荆眸色略暗,沉默了下。
她低哑道: “正因为妾身上已都是针刺,殿下若罩上披风,刺会更深入骨髓……届时要取出来,便更不容易了。”
语毕,她加码演出,极其柔弱地闷叫几声。
戟王隽朗锐利的面目,微微变色。
其实,经历几年星宿堂以毒蜂训练后,牧荆对蜂类之毒已经近乎免疫。几只毒针不可能要了她的性命,不过是皮肉伤。
但若是一次来上数十只,神经麻痹,动弹不得,却是有可能。
此刻牧荆知觉已然消失,调动肌肉的能力也慢慢丧失,她正使出最后的力气抚琴。
为了不让戟王起疑心,她装作一副疼痛,却又不敢张扬的模样。
果然,戟王在瞧见牧荆这副受伤痛苦的样子后,心口莫名产生一股不知所以的情绪。
说不出是什么,但反正很陌生。
又过了一刻钟后,蜂群终于恢复如常,各自回到蜂巢中。一切归于平静,彷佛今夜不曾发生过任何躁动。
至于牧荆的气力,也用完了。双手彻底麻痹,她终于支撑不住琴身,手掌一松,偌大的琴身便骤然落下。
戟王与侍卫双双冲上前。前者搀人,后者接琴。
牧荆气虚,靠在戟王肩上,言语若浮丝: “殿下,妾不才,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总算是压制住卢瞿蜂了….你瞧,蜂群安稳下来了,兄长与嫂嫂的么儿,还有蜂人们,都安全了……。”
朦胧之中,牧荆想到那个婴儿的哭声,与笑声,稚嫩可爱。她不想生育,却对别人家的孩儿到底生出疼惜之心。
一直到此时此刻,牧荆才领悟,原来她是发自真心想保护那个小孩。
还有地位卑微的蜂人们,领着微薄的月俸,却干着极其危险的差事,好比星宿堂的暗谍,好比她自己。
过去她护不住同伴,今夜,她至少能护住无辜的人。
牧荆心满意足,欣慰地笑出声。
戟王下颔微绷紧。原来,眼前荏弱的女子甘冒生命危险,铤而救人,竟是为了他大哥的孩子。还有为了那些地位低下的蜂人们。
值得吗?
一个蓦然间,戟王想起了什么,哗地掀起牧荆赤红衣袖。
她没有夸大其辞。
细致的手臂上,少说有二十只,棕色的毒针,硬生生插在那雪嫩白皙的肌肤之中。
每根刺外围的肤色,泛着一圈猪肝色的殷红。对寻常女子来说,一根毒刺便能让她们止步闺房,躺上好几日。
而他的王妃,身上竟然至少被刺入二十根刺。
这还是看的见的,看不见的地方恐怕更多。该有多痛才是?可她楞是忍着疼痛,全心投入救人。
本以为她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名门女子,没想到竟能如此豁得出去。
确实让人意外了。
明知道答案,戟王却还是问了句:“你疼吗?”
牧荆虚弱的笑了笑: “妾已经不疼了。”
戟王扬起剑眉 : “怎么可能?你刚不是很疼?”
牧荆: “妾已没有知觉了……感觉不到疼痛。”
戟王闻言,眉眼垂下,却没说话。他下意识地,以手掌覆住她臂膀上一小块肉。她在他掌心里的皮肤,确实变得僵硬。
戟王朝一侧射去眼箭:“太医呢?太医都死哪去了?还不赶紧来救治王妃。”
牧荆自知她死不了,但听见戟王语气不再似从前那般冷得似冰,她竟得意了。
这两个月,活在他喜怒无常的脾气之下,太过憋屈。他高兴时喊她本王的琴师,不高兴时威胁她,要她滚。
高高在上,骄傲无匹。简直就是把她当成一只猫,或是一只狗,微不足道。而此时此刻,他竟开始在意起他养的猫狗?
他终于想起来,她也是个会痛,会受伤的——
人。
几十个窟窿,值了。
牧荆软软地,倒在戟王宽厚的怀里。
戟王小心翼翼,轻搂着她,极力避免碰触到她的伤口,以免针刺得更深。
灵机一动,牧荆使起坏心眼。她故意不经意地扭身,戟王只得不停地顺势避开。
如此长手长腿的一个大男人,既要避开伤口,又要轻撑住她的身子,不大容易。廻身腾转之间,竟显得有些狼狈。
此时此刻,牧荆真的好想亲眼看看戟王的表情。
真可惜。
不过,戏弄一阵后,牧荆也确实累了。蜂毒逐渐麻痹她的脑子,她昏昏欲睡,撑不住。
在昏睡过去前,牧荆忍不住又想,今夜骚乱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谋杀意图——
到底是谁,蓄意激怒凌霄园的蜂群,想借蜂毒杀掉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