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刚才,在急忙之间,一个模糊的记忆冲上她脑门,有个声音告诉牧荆,用她的琴可以制住场面。
难道,牧荆从前曾经这么做过?
姑且不论过往,牧荆斩钉截铁:“ 本宫自有我的办法,你带路便是。”
眼见牧荆心意已定,蜂人只好领着她,快步自侧门走去蜂园。宫婢连忙紧紧搀扶着牧荆,免得她被衣裙绊倒。
牧荆的心越来越不安。
太过疯狂了。
群蜂乱舞嗡声剧烈,有如同时自黑夜上射下上百道雷一般,急遽激烈,无所遁形。
十几万对蜂翅,在帷幔里颠滚,煽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如针尖似地刺着牧荆的耳膜。
蜂群席卷蜂房,扫起一股野蛮的风劲,腾腾落落,四周的树梢翻迸似浪。
蜂人们凄厉哀声尖叫声,此起彼落,应该是在缝补帏幔之时,陆续被螫伤。
他们前仆后继,拼命要补好帷幔,却抵不过蜂群激烈的如大浪的撞击。如此杀气腾腾的蜂,牧荆平生从未遇过。
它们究竟为何发狂?
她提裙,欲往前,蜂人却紧张地拦阻: “再往前便是蜂房之处,万一王妃在那有个万一,奴护不住王妃。”
宫婢也忧心,不同意地道:“是啊娘娘,别再往前了!娘娘若怎么了,三殿下怪罪下来,奴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赎罪呀!”
牧荆自然不能听从这些胆小劝退之言,迳自往前迈出几步。
耳听八方,确认蜂群位置后,牧荆便命令道 : “把本宫的琴给我。”
宫婢无奈,称喏,将琴慎重地交到牧荆的手上。牧荆接过来后,把琴打直,左手直抱琴身,右手抚起琴弦。
脑中记忆越来越清晰,她几乎不经思索,手指头便开始行动。
蜂人与宫婢两两相望,戟王的王妃正在做什么?
在这种危急时刻,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
弹琴?
在滔天蜂响中,琴弦簌簌幽鸣,竟清楚可辨,没被吞噬。
琴音称不上好听,有些粗嘎,重三拍轻一拍,更像是虫物之间的絮语。
难不成,牧荆所谓的自有办法,指的是以琴音模拟虫音?而拟虫之音,得以平息群蜂怒气?
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抹红色衣影。
看似闲散无用的王妃,竟能想出如此办法。
诡异古怪,却合理。
与此此时,大皇子夫妇已收到消息,他们先安顿好五个儿女,匆匆赶过来此处。
太子太子妃跟在后头看热闹。至于戟王,也不知在何时得了风声,信步来到蜂园。
眼前这一幕,惊悚至极。
黑压压的,窒息的挤压,蜂群遮住半面天,无边无际的黑浪翻涌。
蜂人们无论如何也收不紧围幔,越来越多蜂出逃,它们却在获得自由之后,立即行凶。
真的是疯了。
一个又一个,宫婢并蜂人,接连倒下。大皇子妃简直要急哭,不安地抓着大皇子的手臂。
大皇子急得挥手:“弟妹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别靠蜂房这么近!”
大皇子妃:“是啊,快回来,被蜂蜇伤了可怎么好?三弟,你怎么眼睁睁看着晓元犯险,快让她回来啊!”
大皇子妃一边哭喊,一边瞪着戟王。戟王却神色凝重,心里想着什么,不吐半个字。
他确实曾听说过,某些乐器能发出特别的声响,干扰虫物。
并不是他眼睁睁看着牧荆犯险,而是,面对这种惨况,就算是手握帝国至高权力的皇族中人,也束手无策。
十万只的蜂哪!
刀剑砍不完,火烧烧不尽。若不尽快控制局面,最后围幔彻底失守,要死伤多少人?
如今,众人只能把希望寄望在牧荆身上。
此刻,只见漫天黑影,无数飞蜂底下,站立着一位柔弱却勇敢的王妃。
她目力尽失,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黝黑,几乎要吞噬她,她却极力要以斑驳琴音劈出一道光。
她身着赤红夏服,衣料被风吹的红袍滚滚,如同火焰一般炽热坚毅。
她的琴,能奏出动人的琴音,亦能奏出救人的曲调。
琴音旋起,旋落,旋虚空。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牧荆以拟虫琴音缓抚蜂绪,明显奏效。戟王目不转睛,略有些不敢置信。而牧荆身边尚有些散蜂围绕。
她不为所动,只是极其专注地抚琴。
其实牧荆也是疯魔了,于过去徘徊太久的人,有时难以分清现实与幻想。
戟王凝视着她,觉得这样的王妃很陌生。他几乎都认不出她了。
牧荆大喊: “快,趁这个空挡,把围幔给补好!”
大皇子妃:”听三皇子妃的,赶紧地!”
没受伤的蜂人们连忙动手。
戟王身边的侍卫凑到戟王耳边,问: “殿下,要属下前去护卫王妃,砍了这些吵死人的蜂吗?”
戟王断然拒绝侍卫的提议: “不,动刀动剑,只会更加激怒卢瞿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