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不动声色地摇头,只以王恒甫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不急,这两个姓陈的之间有意思。县令居然能踩在太守头上,咱们先去洗尘宴上探探情况。”
说罢,不等王恒甫的回复,便率先向前走去。
洗尘宴上一如既往的觥筹交错,面对上前敬酒的官员,成王甚是和蔼,来者不拒。酒过三巡,成王用手支着脑袋,晕晕乎乎道:“本王这次来弋江,说是为了这田苗法的推行,不过听闻陈县已经先行推进了此法?”
陈平安从席中起身,拱手道:“禀殿下,确实如此。先前陈县在钱太守的......”身侧射来陈必声的锐利目光,迫使陈平安改口道:“陈县的田苗法施行,是在春耕青黄不接时贷款于农民,等到这收割之时,本利收回。”
正摆手婉拒身侧官员敬酒的王恒甫突然插言道:“那这利息呢?官府收多少?”
“回常平使大人,陈县遵照王相的设计,将这利息定为每半年上交两分或三分,数额远远低于民间豪绅所定下的五分利。”陈平安顿了顿,又道:“若遇灾荒时期,农民还可向官府申请延期还款。此举既充实国库,又能减轻农民的负担。”
“这样看来,王相此举当真乃利国利民之良谋。”成王端起面前杯酒一饮而尽,不解道:“不过既然如此,那为何本王在来这永州的途中,曾听闻陈县这田苗新法竟被人搁置了呢?”
“这......”陈平安面露难色,艰难吞下喉中话语。
一旁的陈必声忽地抬手,指向门外一株冠如华盖的柏树,道:“殿下且看,听闻王相年少之时,曾在这柏树下立誓,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而后果不负其抱负,年纪轻轻便成为大启泽被苍生的好丞相。此后我永州三郡百姓,皆在自家院中种下柏树,借以铭感王相的凌云之志。”
“受王相事迹的激励,我永州更加注重对青年才俊的培养。本以为永州三郡子民,皆能贯彻王相之意志,却未曾想出了如此道德败坏之人。钱铭那厮,身担郡守要职,不仅破坏王相之田苗法,还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不堪之事。”
陈必声浑身气得发抖,颤巍巍地指向陈平安道:“平安,钱铭之事我想你是最为熟悉不过。不如就让曾作为钱铭弟子的你,向成王殿下与王大人仔细说说?”
陈平安急道:“叔父,老师当时决计不是想反对王相的田苗新法。在老师心中,也一直视王相为楷模,又怎会去反对田苗新法呢?老师在起先可是最为积极响应王相号召之人啊。”
陈必声冷笑道:“但这钱铭,也很快转为了保守的反对派。依我看,此人仅是想借新法之由头,借机培养自己的势力,因而故意做出那勤政爱民的假态,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阻挠变法。对此,平安你又打算如何解释?”
“老师,老师当时定是被身边那人所迷惑,才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这阻挠变法的决定.......”陈平安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逐至几不可闻。
“一时头脑发热?我看这钱铭二人就是蓄谋已久。还‘身边那人’,平安你连自己同门的名字都不敢说了吗?”
陈必声冷哼一声,沉声道:“钱铭其人,不仅滥用职权、徇私舞弊,阻挠王相变法推行,在私德方面也是我永州之耻。”
“钱铭诱骗其学生郑继良行那苟且之事,罔顾人伦不假,但郑继良那等祸水也绝非善类。若不是那一日扶风派定期举办的义诊,二人苟合之事怕是还难以为人所知。谁料那钱铭见事情暴露,竟想带着郑继良逃离永州,却不想二人失足落水。甚至,还害了那未出生孩子的性命,真是作孽。”
“欸?关于此事,本王对其中一点有些好奇。既然如陈县令所述,这钱铭是主动诱骗郑继良的。那为何先前,陈平安却说是自己同门郑继良迷惑这钱铭,才使其头脑发热,做出阻挠变法之事?”
“这细微之处的情感变化嘛,本王以为,只有十分亲近之人才能有所察觉。”
成王说着,端着酒盏晃悠到了陈平安身旁,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看来你很关注你这同门的隐秘举动嘛,难不成陈太守很喜欢这郑继良?”
陈平安连忙摇头,笑道:“成王殿下,您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喜欢郑继良。”
“那本王这就清楚了。”成王倏然靠近,在陈平安耳边轻道:“你喜欢的,其实是钱铭对吧?你觉得是郑继良抢走了你的老师,那会不会就是你故意在义诊之上,戳破二人之事的?你说,就你这点小心思,你叔父他们知道吗?”
陈平安脑内轰然一响,只是呆望着面前成王醉玉颓山尽显风流之姿态,无法再吐露出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