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淇奥听了我的回答，先是奇道：“本官与你论及朝政成何体统，”接着又缓和下脸色，“陛下自福王中毒一事后便十分信任崔医官，您是太医院为数不多的东宫旧人，万望崔医官将陛下安危放在心上。”我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福王中毒之事中我深深得罪了郑妃一系，在周淇奥等众人看来我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帝党，万不能再作骑墙之姿。

无奈之下我只能应道：“周大人所言甚是。”强撑着和周淇奥详谈几句后，周淇奥突然击掌：“本官倒是忘了一件事，”他扬声喊内室的人出来，“林儿，把杏娘姑娘请来与崔医官见面。”我手中的酒盏陡然落地。

只见杏娘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从内室绕出，她水润的眼睛看着我，眸中满是慌乱与愁绪。周淇奥轻笑道：“往日崔医官总是念念不忘宫外的美人，如今本官替崔医官将此人赎出，了却您一桩心事，也是本官的诚意所在。”

我闭了闭眼，终是上前牵过杏娘的手，郑重向周淇奥致谢。回家的路上，杏娘在车里端坐，葱白的手指不断绞着，一双美眸落在我身上，柔唇微启又紧紧闭上。我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安慰道：“至少咱们终于团聚了。”杏娘流下泪来，扑进我的怀里啜泣道：“崔郎，阿秀，抱歉。”我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成为别人的棋子，连累你担惊受怕。”

第二天我向宫内告假半日，将杏娘送至程家。程卿余在京城内有一处自己的小院，携杏娘上门时正值傍晚，我提着一壶酒刚想敲门，门便从内吱呀一声打开，程卿余咧着嘴站在门口，身侧小厮给他打扇。

他正欲开口说话，猛然瞧见了杏娘，不假思索地招呼我和杏娘先进去。我一颗心落下来，进门后就对他深深一揖，然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全告知。程卿余皱着眉头听完我的叙述，先是对杏娘笑了笑道：“姑娘且安心在我这处住下。”言罢亲自带人在偏院安顿杏娘。趁着杏娘收拾包袱之际，程卿余拉住我，将我扯进书房，此刻我才发现他脸上冷汗涔涔。

“阿秀，你真是糊涂啊。”程卿余紧皱着眉头，我心知自己这次算是栽了个跟头，只能低声认错。程卿余摇头：“争储之事自古以来必须流血，如今看似陛下登基、福王之国，但一方没有死伤是万不会结束的，尤其是郑妃依旧在宫中势大，”他凝视着我，“你卷入其中是取死之道。”

我心下一惊，嗫嚅着说：“可是国本已定，我觉得，似乎并没有这么危险。”程卿余紧紧抓着我的袖子：“阿秀你不明白，郑妃在内宫数十年，她的手伸得远比陛下想的要长，正如陛下自己所说，他并没有那么安全，”他抿紧嘴唇又道，“陛下的威胁不仅是郑妃和福王，更牵连到前朝朝臣。我朝太祖在位一甲子有余，之后的皇帝却接连早逝，你想想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