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一没犯法,二没定罪,不会有事。”我嘴上试图安慰那几人,心里反复琢磨着东宫前日说的话,究竟东宫是怎么想的。一晃两三日过去,典药局的人依旧无人问津,间或有人被喊去问话,回来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我心里有些急,若是在风口浪尖,东宫为了保全名声和面子还会保住我们,但要是此事平息下来,我们这群人被渐渐遗忘,事情可就不妙了。
诏狱里不见日月,我难免也昏昏沉沉,某日醒来后,看见杜医士被同房两个男人压着捶打,不由怒喝一句:“你等这是做什么?”牢房里其余几个犯人面无表情似乎不曾听见,同行的另外两个医士都如鹌鹑一般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我抬手按了按额角,站起身走过去,一脚踹在两个男人的膝窝处,趁他们没回神,猛踢其身上大穴,那两人被伤到关键处,倒在地上大声呼痛,却也不敢再来招惹,酸软着手脚爬到牢房另一边去了。
我走过去拉起杜医士,把他放在稻草堆上,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势,所幸无大碍。他嘴角被打破了,看起来有些滑稽,我笑了笑。杜医士勉力支起身子,望着我:“嘶……谢谢崔内使,我……我没事儿。”我点头,刚转身招呼另外两个医士过来坐,突然听见他的肚子发出了两声响亮的叫声。杜医士低着头,涨红了脸:“馒头……被抢走了。”
我摇摇头,欲要说话,另一旁几个犯人中有人出声道:“小兄弟倒是好身手。”我看过去,那人倚坐在墙角,蓬头垢面,看不清神色,但听声音已经不年轻了。我不愿沾惹事非,于是没有理会,谁知他又饶有兴趣开口问:“敢问小兄弟原先何处高就?因何被关进来?”我瞥了一眼他身旁几个人,只得含糊答道:“我等是东宫典药局医官,因侍奉东宫不周被关押。”话音刚落,对面那群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指着我大呼:“二十年前,这里关的是播州乱党,如今竟关押内闱的小小医官,哈哈哈哈,有明大厦将倾,大厦将倾啊。”
我被突如其来的大笑弄糊涂了,回过神冷笑一声:“叛臣贼子,谈何家国。”那群人也不回应,只相对大笑,引来锦衣卫前来巡视:“都闭嘴,诏狱之内喧闹不已,成何体统,”他又仔细看了那群人片刻,忽地一笑,“原来是这几位爷,秋后将至,难怪急躁了些。”牢内那些犯人袒露着肚皮,丝毫不以为意:“等了二十年,早些解脱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锦衣卫呵呵笑着转过来看着我们典药局的人:“牢里饭食不佳,但大人们也得进食,否则过两日出去后需将养不少日子呢。”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垂下视线,他笑嘻嘻地转身走了。果然不出三日,有人过来开了门锁把我和另外三个医士带出去。到了院子里一看,大部分人皆在,有锦衣卫过来敷衍几句后让我们自行回家。杜医士站在我身旁,对我深深一拱手,被家人接走了。我摇摇晃晃走出诏狱的侧门,以手遮额看了一眼天空,身后有人喊“阿秀”,我一转身,就见程卿余站在马车边笑着招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