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行驶，程卿余坐在我对面盯了我一会儿，从腰间扯出一把扇子扇了扇风，一张脸挂着笑：“诏狱里没被人欺负吧？”我摇摇头，忍不住问：“如今我已经是东宫之人，你为世子府上良医，正大光明来接我不怕别人说世子与东宫勾结？”程卿余拉下脸：“这不是世子府的马车，本公子私下来接你，你倒还不乐意上了？”说着就作势用扇子敲我的头。

我忙拉过他的手，按在他的膝盖上，讨好地对他眨了眨眼睛：“如今我们典药局的人从诏狱出来，想必不会再有其他波折了吧。”程卿余用扇子挠了挠肩膀，漫不经心道：“这几日阁老们多次上书言及对东宫处境的担忧，贵妃被逼除去钗环向陛下请罪，陛下令贵妃向东宫道歉，东宫反倒安慰贵妃，于是便和解了。” 我惊讶看着他：“你知道得倒是清楚。”程卿余不满地瞪了我一眼：“贵妃致歉那日，伺候在御药局的是我从兄程倘，”他又道，“陛下总觉得自己身子尚可，还想为福王打算，但是咱们大夫看得清楚，如今的郑贵妃和福王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程卿余说这话时眼睛避开了我的视线，我噎了噎，突然抓紧他的胳膊：“程师兄，咱们可是在外头，慎言！”程卿余轻轻拂开我的手：“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是，”他露出一个堪称猥琐的笑容，“日后苟富贵，勿相忘。”

马车停在我租赁的院子门口，程卿余晃了晃扇子：“我就不下车送你了，自己好好收拾吧，一身的酸臭味儿。”我低头勾起唇角，下了马车，目送马车在狭窄的青石板路上摇晃前行，消失在巷尾。飞快洗刷一番后，我立刻前往东宫。每日酉时三刻，是典药局例行为太子诊脉的时候。

酉时三刻，我按时去求见太子，太子见到我显然很讶异：“孤不是吩咐典药局各位今日早些歇息，不必来了么？”我神色平静跪下去叩头道：“殿下身体乃是大事，一日不可有所疏忽。臣在诏狱之内蒙殿下荫蔽，没有吃什么大的苦头，心中最忧心的还是殿下的身子，”我斜斜抬起一点头，觑过去，“不知先前的方子殿下吃着好些了吗？”

室内除了太子与我再无他人，太子的目光在我头顶徘徊了片刻，他第一次准确叫出了我的姓氏：“崔内使的药很好用，没有什么后遗症，”他顿了顿，又道，“你是晋王世子送来的人，晋王对孤很忠心，孤自然会照拂你。”说完这句话，太子不再言语，我恭顺上前循例为他诊脉，又核查了东宫今日的药方和膳食，严查无误后，我跪下向太子告退。临走前，我问：“五日前殿下曾给臣一块令牌吩咐我去生药库取天麻，可惜第二日臣来不及取便进了诏狱，令牌臣如今随身带在身上，听凭殿下处置。”

东宫端肃着脸看不出具体表情：“崔内使细心勤勉，孤很是喜爱，令牌你自己好生收着，日后孤每日的药汤和脉案，你半旬去礼部上报记录一次，可记住了？”短短一句话间，典药局极为重要的脉案一权便交给我手里。见我认真应下，太子对我挥挥手，示意我出去了。

那几日我忙于交接脉案一责，几乎整日呆在典药局。好不容易忙完此事，伸懒腰之际我突然想起已经快十多天不曾见过杏娘。吩咐好药童看守药房大门后，我提着一包美容养颜丸并一只早就铸好的金钗，脚步轻快往恒春园去了。在门口等了好半日，我才见到了杏娘。献宝一般给她看了我带来的东西后，我察觉到她脸上笑意有些勉强。我握住她的手，小声问：“杏娘，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