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听闻太子在国子监学宫题字时手中笔不慎坠落,朝野内外猜测纷纷,皇帝亲派御药局御医前往东宫诊断。几个御药局的御医并典药局医士细细察看一番后,回禀宫内道太子殿下身体大体康健,美中不足是有风痹之兆,但只需耐心调养即可痊愈。朝野上下这才放下心来,但此事却不曾就此平息。
都察院御史抓住机会上奏质问东宫属臣,何以东宫贵为太子,风痹之兆却无人知晓?他因此请奏彻查东宫典药局。此话一出,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皆知东宫属臣是太子身边近侍,一旦太子日后登基,得罪这些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诡异的是,这条奏请竟然被内阁批准,三十余年不上朝的陛下直到傍晚时分才得知消息,怔了好一会儿。
接到任务的大理寺官员按照规矩硬着头皮上东宫缉拿典药局属臣审问,恰逢翰林院赵行沐大人前来东宫侍讲,太子抽不开身,少詹事做主客客气气接待了大理寺诸人。大理寺众人厅上饮茶时,少詹事领来典药局一干人等配合地交予大理寺官差们手中,并亲自派车马送去大理寺。
谁知刚到大理寺廊下,便见一群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聚集在一处,一见到东宫属臣,领头的锦衣卫随即大步走上前打量了领头的孟楷昕几眼,对大理寺的官员道:“陛下喻旨,典药局一干人等目无尊上,罔顾东宫贵体,实乃大不敬,陛下对太子一番拳拳之心,听说此事,早已震怒。其中或许有对太子不利之人浑水摸鱼,事关国之社稷非同小可,我等因此受陛下调遣带东宫之人去诏狱好好审问。”
有几个胆子小的听到这些话已经战战兢兢起来,不住地拿眼去看孟楷昕。孟楷昕皱着眉头刚要开口,领头的锦衣卫腰间刀抽出一横:“此间轮不到你等多话。”孟楷昕被刀光一逼,后退半步,沉默了。一旁的大理寺官员见状上前问:“堂上阁老们已将此事交予大理寺,大人可曾与我们寺卿大人打过照面?”领头之人瞪着眼睛,目露凶光:“陛下对太子一片爱惜之情竟要受内阁所辖制?汝等慎言!”
我叹了口气,心道这门口闹了半日正卿与少卿都不出现,想必大理寺是不想掺和陛下与东宫之间的暗流涌动。陛下贬低东宫抬举福王,但东宫不可言父之过,便只好通过文臣之口利用风痹一事借题发挥。内阁站在东宫这边,将此事交给文官处理是为了方便东宫指责郑贵妃及福王的跋扈之处。但是很显然,陛下不愿此事闹大让郑贵妃失了面子,于是立刻点了锦衣卫到大理寺半道儿截人,大理寺眼瞧着陛下与东宫打擂台,自然是不敢参与。
我料定诏狱一行定然逃脱不了,只是惋惜今早没有多吃几口杏娘送来的蛋黄酥,这几日怕是吃不到什么好食了。陛下年高后,警惕之心愈发深,诏狱近些年常常人满为患。典药局一行人人数不少,普通牢房不够,我和几个医士因此被丢进拐角处的重刑牢房里。随行的杜医士紧紧拽着我的袖子,声音惊慌不安:“崔内使,咱们怎么就到这儿来了,都说进了诏狱,不死也得脱层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