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经年逾三十,脸色总是带着倦意。皇帝早已经年高,再管那些大小杂务,这些烦人的事情全丢在东宫身上。然而东宫毕竟不是皇帝,很多事情他无法全权处理,还要顾着重臣和皇亲们的情面,因此总是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在数不清的人脉关系里保持平衡。
近些时候,听说朝廷上七皇子颇得圣心,被皇帝指派了不少重要又得人心的差事,比如去河西赈灾。之前旱灾洪涝,抓贪官,治疫情,稳人心的事情,都是东宫一手操持,如今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赈灾的粮食也准备妥当,就在这关键时刻,皇帝却下令让七皇子赈灾,这无疑是明目张胆抢了东宫的功劳。
天下百姓谁会知道复杂的官场关系背后,东宫究竟动了多大的力量去弄来这些粮食?他们只会看到七皇子带着粮食救了他们,民心也只会向着做了漂亮活儿的七皇子。
东宫里自然人人不满,可是太子平日为人稳重,常常勒令下属不可多言,因此众人皆面上无碍,私下却流动着山雨欲来之势。
这日,我又去了趟生药库替太子取药,正在跟小药童们对单子时,感觉一道目光紧紧盯在我身上,我不耐烦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站在廊下,半边身子藏在漆红的圆柱后,辨不清面容。发现我望过去后,那个男人飞快转身消失在月洞门侧的山墙后。
我心下有些疑惑,便拉过身旁的药童问:“那人是谁?”药童想了想,恍然道:“那位是尚膳监的崔公公,前些时候陛下身子不适,尚膳监便过来寻些药材用作药膳之用。”我点点头,心里想到的却是京城里的风言风语,陛下果真是日渐病重,而东宫却不得陛下欢心。早些年都说陛下一直拖着众臣不立太子,便存了想立郑贵妃之子七皇子福王为储的心思,虽说后来没有拗过众大臣的一番人伦纲常之礼,但福王一直不曾之国,反倒在朝堂上和太子分庭抗礼。
按下心中思绪不表,我飞快清点着所需的药材。东宫与陛下一脉相承,向来不算康健,近些年由于郁郁寡欢沉湎酒色,身子很是亏空。东宫的药册厚厚的一沓,我聚精会神翻看着,越看到后头越觉得不对,正翻到天麻这一页,我扯过一旁的药童指着册子上的空白问:“缘何这几个月有不曾有天麻?”药童一脸的茫然无知。
我摇摇头,挟着药册去前堂,找到管药材的医士,对方听了我一番质问摆出了满脸的苦笑:“哎呀,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郑娘娘先头派人来说陛下近些日子略感头痛,于是便让有多少天麻都送多少上去,便没有多的匀给东宫了。”我冷声问:“东宫有风痹之兆,内有过热,如此大事竟然要不到一点天麻?”那医士苦着脸:“我们怎好与陛下和娘娘争辩……”我放下手里的册子,据理力争:“君父宽和慈爱,定然也怜爱亲子,怎会不给太子留一丝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