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忙道：“我带这孩子来不过是想找个活计，哪里配得上小姐一句公子。”陶老先生思索了片刻，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站在原地，和半躺在椅子上的老先生恰好平视：“大名崔京墨，小名阿秀。”

陶老先生点点头：“阿秀，你可愿意留下在医馆里当个学徒？”阿娘听了这话大喜过望，拉着我就要下跪，我心中酸涩慢慢跪下，只觉得初春的太阳竟然如此灼热，刺得人眼睛想流泪：“谢谢老先生。”陶老先生又吩咐邹老：“远之，你带他们娘俩下去收拾一下。”

我一声不吭地跟着阿娘，从小门离开了那个花木葱茏的院子。阿娘留在医馆打杂，我留在医馆当学徒，都是跪着对别人千恩万谢求来的差事。夜间休息的时候，我们躺在医馆仓库里临时搭建的狭小木板床上，阿娘摸着我的脸颊，小声问：“阿秀，你是不是累了？”我忍了一天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将头埋在阿娘的胸口，泪水打湿了阿娘的衣襟：“阿娘，这么活着太过卑微，阿娘为什么要下跪？”

阿娘抚摸着我的后背，慢慢道：“这世上没有谁该帮谁，帮是情分，自然应该感激。至于下跪，不过是提醒我们自己的身份，你求上门不是当主子的，而是当人家的奴才。别哭了，阿秀不想当奴才，只能靠你自己。”

我抬起满是泪花的眼睛：“那阿娘会陪我吗？等我变成主子，我也给阿娘买个院子，种上花木，再放一只鸟笼子。”阿娘笑了：“我不要你的鸟笼子，我只要你平安长大就好。”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屋里，我分明看到阿娘脸上的泪痕，但那场景太过叫人揪心，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阿娘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哄我睡觉：“睡吧，睡吧。”

我已经很疲惫，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可那泪痕在我心头一直萦绕。梦里仿佛还听到阿娘柔和的嗓音：“阿娘不能一直陪着你，以后都要靠你自己一个人。大丈夫立于世，当读圣贤之书，养浩然正气，知行合一，谦虚其心，做君子之事，却也要提防小人之行，阿秀，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