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乔转头看向宋衿,说道:“乐安,咱们得把他带回去。”
宋衿眸微张大,有些犹豫,“这,这能行吗?”
“他还活着。”沈晏乔开口。宋衿见她神色坚决,只得咬牙帮忙。于是两人一个抬肩一个抬腿,将那伤者抬了起来。
一路上,宋衿好几次因为体力不支,手臂发软,险些将伤者摔下去。沈晏乔生怕这人本来还有一线生机,却被她们先摔死了。
为避免两人体力不支,一路走走停停,不敢走太急,等到日落时分,终于将人带到了书院。
言朔想在他阿姐的院里练剑,幻想着自己在她阿姐手持长剑,身姿飒爽的模样。时亭遥嫌弃沈晏乔的小院空间局促,实在难以施展拳脚,所以今日来到了书院宽敞的后院教言朔练武。
当这二人抬着一个满身血污,看起来像死人一样的人从书院后门进来时,时亭遥和言朔皆是一惊。
两人下意识地围了上来,宋衿看到他们,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手一松,整个人瘫倒在地。她大口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不行了,我要喝水。”
沈晏乔也累得几乎站不稳,她强撑着一口气,对时亭遥和言朔说道:“快,把这人送到我兄长那去。”
沈宥清的房中,此刻热闹非凡,众人都聚在这里。
沈宥清脸上带着些许烦躁,可身为医者,仁心依旧。他神情专注,有条不紊地为这个浑身血迹、气息微弱的陌生男子诊治着。一番仔细检查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却简短,“死不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如同一颗定心丸。单纯的言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容,为这个人能保住性命而高兴。
“如此便好。”宋衿满脸欣慰,好歹自己的一份苦力没有白费。
沈宥清没再开口说一个字,宋衿已经习惯了,她发现此人只有在他的亲妹妹面前尚且有几分温情,把病人当成活人,把其他人正常人都当成死人了。
沈晏乔和时亭遥只是默默站在一旁。时亭遥的眸子时不时地转向沈晏乔,即使她面无表情,但他还是从她眉间探到几分不同寻常。将这陌生男子先暂时安置在沈宥青房中,众人从屋里出来。时亭遥在宋衿身后唤道:“宋乐安。”
夜已深沉,空荡荡的街道在惨败的月光下默默无言,只剩彻骨清冷。沈晏乔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她一个人走过无数遍,以往从未有过特别的感觉,可今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荒芜之地,冷清之感扑面而来。
走着走着,沈晏乔心里无端升起一丝异样,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似乎有人在跟踪。她猛然旋身,空巷寂寂,唯有竹影婆娑,空无一人。
再回首,一身灰衣已拦在眼前,沈晏乔抬头看向他,他身着素布衣衫,宽肩窄腰,木簪束发,哪怕衣着简陋,也丝毫无损他半分俊逸。
瞧着自己今日同样身着男装,却远不及对方好看,沈晏乔心底悄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劲儿。
她暗自咬牙,什么时候能丢掉她这股争强好胜的劲。
时亭遥哪里会想到眼前女子正纠结于男装谁更出挑,道:“那身云纹锦缎可非寻常之物。”时亭遥目光掠过她的衣襟,荒山野岭忽现华服公子,偏教这丫头捡了回来,“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沈晏乔脚步未停,轻描淡写地开口,“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很麻烦了,再麻烦一点又如何呢。”沈晏乔这话说得轻巧,带着三分自嘲,她捡回来的烫手山芋还少吗?
时亭遥一面说话,一面在她前面倒着走。
“我听宋乐安说了那妇人的事。”他微微一顿,眸光倏然一深:“你若心里窝着气,我这便去,把那些人都解决了,出了这口恶气。
沈晏乔脚步微滞,这一次她没有反驳他,“我还是要他们活着。”
她仰起脸直视他,眸中燃烧着说不清的火,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我觉得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我要他们活着,活在永无止境的噩梦里,日日煎熬,不得解脱。”
这话说出来,令沈晏乔心中那股压抑许久的愤懑,似乎也随之宣泄出了几分。
沈晏乔自己都怔住了,那些深埋心底的阴暗念头,竟在这个人面前无所遁形。
时亭遥看到了她脸上带着的薄怒,也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闪过的冷厉。看得他有些心痒,这双眸子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沈晏乔见他这样灼灼的目光,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让她自己都心惊,内心懊恼在这人面前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