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离城又跟着陌云去了寒露阁，拜过了风秦显，接着又去化羽峰见过几位退隐的师叔祖。他们都是灵风散人的师兄弟，年势已高，早已隐退清修，不问宗门事务。离城也没见着人，就在天海楼的牌楼下跪着磕了几个头，就算见过了几位师叔祖。

最后，他跟着陌云去梧桐苑拜见了师尊的夫人贺金华。金华夫人四十出头，清冷美艳，风华绝代，独有一番傲世仙骨。离城见淡漠如水的陌云师兄跟清冷如霜的金华夫人站在一处，感觉就像在看本朝画师梁无忧所绘的“天宫仙人图卷”。二人的对话简直没法听，能说一字决不说两字，空气瞬凝成冰。拜会很快便结束了，离城感觉自己刚站稳，便被打发走了。

出门后，他问陌云，为什么贺夫人不住天水落月阁，而是住在这么冷僻的梧桐苑。陌云说，二夫人住在天水落月阁。

离城惊道：“师尊还娶了小妾哪？”

陌生淡淡地道：“长辈们的事，勿要多言。”

离城忍不住跑回去问风五叔。风五叔被问烦了，怕他四处打听，惹出祸事，这才悄悄告诉他，师尊和金华夫人从前都是灵霜阁的弟子，二人在山上长大，至小青梅竹马，互相倾慕，被灵风散人许了婚。后来，二人成了亲，生下明月，原本是山门一段佳话。谁曾想，十五年前，师尊下山，从溯州带回了一个叫顾青衣的女子。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总之为了这个顾青衣，师尊与金华夫人反目，金华夫人便搬离了天水落月阁。

“十几年了，顾青衣一直住在天水落月阁，虽无名分，大家仍尊她一声二夫人。”

“五叔，没想到师尊竟是这般风流的人物。”

“休得胡言！”风五叔怒目道，“师尊此生光明磊落，惟有此事不愿被人提及，你日后不可随意向人打听此事，听到了吗？”

“五叔，夫人既是山门弟子，为何不穿门袍，而作常服。”

“金华夫人当年可谓艳绝凤翎山，不到二十岁便破了‘攀龙附凤’，是当年奇阁主的入室弟子。夫人身为女弟子，不输男儿，自是孤高桀骜，性情刚烈。师尊带了顾青衣回山，她自觉受辱，因而怒掷丹凤朝阳冠，脱了九天羽凰衫，弃了昭后剑，独自搬到了梧桐苑，虽在山门，却与夫君长绝。”

“金华夫人真是位奇女子啊，师尊就没去找过她吗？”

“你又不是没见过师尊，他是怎样的脾气，你大致也知晓，是宁折不弯的刚烈性子。唉，都是惊艳奇才，自然没一个肯低头的。”

“真没想到，这山门也有此等风流轶事，跟京都的富贵人家一样嘛。”离城道，“只是道士也能成亲吗？除了无涯师父和子墨阁主，还有五叔你，上至师尊，下至二阁阁主，都有夫人。”

“这个说来话长，宗门虽修仙道，讲求道法随心，心法应天，向来没有禁止弟子成亲一说。当然，山门中也有人反对，主张禁欲清修，不与红尘沾染。千百年来，“心道”与“清道”渐成两派，各自为道。历任宗师有的持“心道”，认为人之七情六欲乃是常情，不解人情，何以解苍生，不通凡情，何以悟大道。包括玄一真人、孤茕道人在内的恒之上人、灵风散人皆持“心道”。也有持“清道”之宗师，灵真散人、甘泉子皆便主张克人情、灭人欲、修大道，但也一直没有强行禁止“心道”，让弟子自愿选择。”

“哦，那无涯师父自然是 “清道”喽。”

“你无涯师父倒也没有偏向哪方，认为“心道”“清道” 皆为大道。只是他一心清修，心无旁骛而已。”

“我师父才是真正的高人，要我说，他也当得了师尊。”

“大师兄当年自是师尊人选，灵风散人也有意传位于他，只是他淡泊名利，一心想保住宗门根本，发扬玄术，便求了御录阁阁主之位，多年来潜心专研术法。若不然，以他的资历，哪一阁的阁主不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