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雨滴砸在胳膊上,生疼。
头发还湿着,从脖子上扯下毛巾一通乱擦,胡乱从椅子上拎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刚拉开门,突然想到了什么,扯开衣柜门,拿了件外套,从底下扯出来一个方正的塑料袋,是雨衣,穿上之后抱着外套就跑了出去。
雨滴打在脸上眼睛上,看不太清路。
庆幸的是晚上这会儿基本上没有什么车,凭借着对这些路的记忆,两只脚飞速的转着。
风大,雨大,正好是迎着风的方向,自行车瞪起来很吃力。
家里只有自行车,摩托车在李叔那。
从看到消息的那刻,一直到现在,脑子里好像没有细细去思考去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就只是接收到要去接人的消息,就直接应下来过来找他。
不管外面下雨还是下刀子。
基本上是半闭着眼睛,一口气到了校门口。
自行车还没有停下,就看到了缩在那小小的一团。
校门口紧紧闭着,门卫室外面的台阶上,放着一个书包,也是小小一个,在那安安静静地陪着它的主人。
本来来的时候焦急如焚,这么晚还在学校,还下这么大雨,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人有没有什么事儿。
但是当真正到旁边的时候,脚步却慢了下来。
怀里紧紧抱着那件外套,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不知是冷的还是光的原因,能看到的半张脸都是惨白的,没有一点点血色,眼睛紧紧闭着。
坐在墙根,应该是半躺着靠在那,双腿曲起,倚在台阶上,脑袋就那样放在膝盖上面,双手抱着腿。
他其实挺高的,虽然矮他一点点,但是放在同龄人里面还是算高的。
这会儿真的感觉一只手都能拎起来的错觉。
走到跟前蹲下,轻轻的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冰凉。
又用手指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把眼睛整个露出来。
顺带着擦了擦眼尾的雨水,眼睛还是紧紧闭着。
“还好吗,走,回去。”
大约过了几秒钟,牧遥慢慢睁开眼睛,“其实从你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他的眼睛可亮了,就那样盯着自己看,眼尾的红尤为明显。
都这会儿,还带着笑跟他说话。
辰阳把他扶正,靠在墙上,然后鬼使神差地,一只手伸了上去。
半张脸都被手掌给包裹住了,感觉很奇妙。
牧遥嘴角的弧度笑的更大了,两个人就那样,他蹲着,他坐着,一直看着对方。
只有一件雨衣,回去的路上牧遥坐在后座,从后面钻进去紧紧地抱着辰阳。
脑袋贴在后背,很温暖。
他上面的衣服都湿透了,被辰阳扒了下来,扔在了自行车前面的框里。
身上就只穿着一件外套。
但是很奇怪,一点都不觉得冷。
感觉不够紧,他手上又加了点劲儿,抱得更紧了。
雨还是一如既往,丝毫不停歇,只是风渐渐小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暖黄色的路灯,和雨滴打在雨衣上的啪啪声。
马路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前面人的心跳声,穿过身体直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应该是靠得太近的缘故,清晰无比,一下,一下,牵动着另一颗心脏,蠢蠢欲动。
不知是冻得太久的缘故,还是怎么了,明明已经靠着后背,紧紧地环抱着腰了,但还是不够,还是想要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感受到后面人的这一系列动作,辰阳加快了脚底的频率。
其实已经很快了,已经够快了,在保证两人安全的情况下,他已经尽量加快了速度。
幸亏是此时此刻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幸亏道路平坦,幸亏足够熟悉这条道。
他出门的时候明明穿了外套,但是牧遥的呼吸,还是一下一下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上,无比清晰,他都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呼吸的频率,和下一次呼吸的时间点。
是温热的,且令人躁动的。
什么时候到地方,下车上楼梯,牧遥都不知道。
脑子浑浑噩噩的,就只是跟着辰阳走,直到那双黄色的拖鞋出现在眼前,他才回过神来。
辰阳已经换好了拖鞋,手里拎着牧遥脱下来的还在滴水的外套,朝卫生间走去。
又一次有点茫然地站在这个门口,靠着门框,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晕眩感还是没有完全消失,脑子还是懵懵的。
就盯着那双拖鞋看。
手里的书包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毛巾。
“擦擦吧,拖鞋先将就一下,没有夏天的了,”辰阳说完就拎着书包朝沙发走去,在用眼神询问过对方后,拉开滴着水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应该是两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试卷,一本书,和唯一幸存着的两支一黑一红颜色的笔。
抖了抖水摆开铺在桌子上,回过头看着还在发愣的人,起身走了过去。
“抬脚,”辰阳半蹲在地上,边解鞋带边出声说道。
对方还是没有动作。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牧遥一只手扶着门框,低头看着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自己的人,嘴唇动了动,打算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小腿被拍了下,“脚抬起来,不然门口一会要被你身上滴下来的水淹了。”
终于反应过来了,跟着辰阳的指令,抬脚脱鞋脱袜子。
手里的毛巾不知啥会儿跑到了他手里,顶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把自己的脚擦干,然后塞进拖鞋里。
然而事实好像没多大作用,裤子都是湿的,水顺着裤子,都滴在了拖鞋上。
“你直接穿进去洗,地板很凉,换的衣服毛巾啥的我都给你拿进去了,快点不然一会冻感冒了。”
牧遥点了点头,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热水从上而下,直直地浇在了脑袋上,带着眼尾的湿意,顺着脸颊,流向了脖颈、肩头,最后流向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屏住呼吸,感受着热水带来的冲击,像是想要牢记,又想释怀某些一直放不下的东西。
过了不知道多少秒亦或是几分钟,憋不住了,弯下腰来,两只手拄着膝盖,转而大口大口的呼吸。
头顶的淋浴还在浇着,热水在紧闭着的狭小空间,使得水汽弥漫在四周,无端生出了种安全感。
就想在这紧闭着的狭小的无人的角落,找到自己的一隅之地。
就着浴头,搓了几把自己的脸,热水好像不起作用,又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洗,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穿上摆在门口的小黄拖鞋,走了出去。
辰阳坐在沙发上,拿着吹风机吹刚刚从书包里掏出来的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