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灵堂由于惊诧一下沉默了。
一部分人是因为头一回见这位新姑爷,惊诧于他的长相谈吐,另一部分人则是惊诧于他竟真的甘心给余家做赘婿,他看上去可是个贵郎君!
有人还想出来质疑,外头便有人来催了,余音儿将阿铄拉到身后,正色道:“诸位要质疑的都质疑了,要看的也都看了,如今吉时已到,还望各位莫要拦着我送我阿爹出门。”
说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转身就拿起堂前丧盆,狠狠往地上一摔。
丧盆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一旁为首的棺人大声喝了一句,“起灵!”
灵堂众人这才散开,余音儿随即捧起余泰元的灵位,朝外面走去。
余府门外,等着很多百姓,大多数都是受过余泰元恩惠的,他们就这样一路哭泣哀嚎跟在送葬队伍后面,一直跟到山上,陪着余音儿一道,送余泰元下葬。
今日天阴,冷风呼呼地吹着,按照先前余泰元自己规划的那样,余音儿将他与阿娘葬在了一起,等所有人都散去了,余音儿对着余泰元与柳慧娘的墓碑,默默地流下两行泪。
“阿爹阿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守住余家的技艺的。”
灵堂里那一场过继插曲后,族中再也无人反对余音儿做余家的主,虽然大部分事物依旧是由管事们完成,但余音儿也算是名义上的代理余家家主。
代的是她未来的儿子。
翌日一早,余音儿早早地坐在客厅里,边喝茶边看着桌几上的账本——都是阿铄这几日新整理出来的,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而双儿却已经出去探了好几回了。
过了一会儿,双儿撇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娘子,绣房陈管事和库房刘管事的儿子来了。”
“刘管事的儿子?”余音儿微微挑眉,视线却依旧落在账本上。
双儿叹了口气:“听闻家主故去,刘管事心疾忽然犯了,这会儿还在床榻上躺着呢。”
话音刚落,陈管事抱着几本册子,与刘管事的儿子——刘管事长子——刘家大郎并肩走进客厅。
“来啦?二位快请坐。”
余音儿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两人坐下。
柳慧娘逝去之后,便将绣房全权都交给了余音儿,当时余家人与昨日一样,一致认为余音儿年纪小,无法担起一个绣房,主张从族中选出一个优秀的子弟过来帮忙主事,等到将来余音儿有能力了,才将绣房还给她。
余泰元一眼就看出他们的言下之意,但当时余音儿确实年纪过小,是以余泰元便先接手管了几年,几年之后,再将绣房交到了余音儿的手里。
是以,余泰元和柳慧娘名下的所有产业里,唯有绣房是余音儿能全权做主的。
绣房陈管事几乎是看着余音儿长大的,是以,刚进厅时瞧见主座上的余音儿,朝她欣慰地笑了笑,随即从容地坐了下来。
相对比之下,刘家大郎看起来就不太淡然了。
自从走进院子,余音儿便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小心翼翼的,方才余音儿又是一脸严肃,他看上去又紧张了几分。
用双儿的话说,这种形态的人,要么是个贼,要么要去做贼。
余音儿暗暗地摇了摇头,刘管事看上去那般正直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直到看到刘家大郎手指上的污渍痕迹,余音儿恍然。
那是赌徒独有的污渍痕迹。
“另外几个管事许是路上耽搁了,陈管事,小刘管事,不如你们先喝杯茶?”
双儿分别给两位上了茶。
一股雨前龙井的茶香扑鼻而来,陈管事作揖道谢,“也就在娘子这儿才能好好歇一歇,尝一尝这雨前龙井。”
刘家大郎一听到余音儿喊他“小刘管事”时,则是一脸得意,方才身上那股做贼的形态倏地没了。
他端起杯盏,朝余音儿说了声谢,学着陈管事的样子喝了一口。
确实是好茶!
余音儿朝刘家大郎道:“也不知刘管事身子如何?这些日子府上忙碌,也没来得及去看看他老人家。”
刘家大郎又道了声谢,道:“娘子费心了,心疾也是阿爹的老毛病了,老爷子还在扬州时,曾给阿爹看过,说是只要静养就没事了。”
余音儿叹了口气,“也怪我,要是能管好家里,也能让刘管事有时间好好静养。”
刘家大郎连忙道:“这怎么能怪娘子呢?我阿爹说,做管事的,若是无事可管,那才有事呢!”
陈管事微微一笑,“小刘管事说的在理,咱们这些做管事的,只要好好替东家做事,就行了。”
话音刚落,双儿跑了进来,“娘子,严管事杨管事和田师傅来了。”
“田师傅?”余音儿诧异,“单管事没来吗?”
绮罗坊初时是一个丝织坊,由于余泰元的丝织技术以及柳慧娘的彩绣与织染技术越来越精湛,便将已经打出名头的绮罗坊改成了出售布料的门面,分别由绣房和织房提供丝绸布料与绣品等货源。
绣房一直由余泰元和余音儿管着,可是织房不同。织房顾名思义,就是负责织布的,由单管事负责。
而田师傅则是负责织机织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