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这一回你可真的是误会我了。”余七叔祖指着余音儿笑道:“三娘还在呢,怎地泰元就绝后了?”
余音儿受宠若惊,但神色清明,朝余老太爷看过来时不卑不亢,与方才的顺从做小判若两人。
“承蒙七叔祖厚爱,三娘自小就跟着阿爹阿娘,学习织造彩绣技法,想来真传弟子莫过如此。”
余音儿道:“既然身为阿爹阿娘的女儿,余家的女娘,无法为爹娘摔盆尽孝,那么敢问各位,真传弟子是否可以?”
余老太爷气得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着余音儿的鼻子:“不肖子孙!你这是想让你阿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吗?余泰元怎地生出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女儿?简直败坏我余家门庭!”
余七叔祖呵然一笑,“二兄你这话说得可是有些重了,我余家的门庭不是被五郎之流败得差不多了么?再怎么着也轮不着三娘啊。”
“七叔,您还是少说几句吧。”人群中一直默不作声的余绮兰走出来,扶着余老太爷再次坐下。
虽然是素服,可她的衣料依旧是华丽非常,再加上她如今的主家是通川伯府,众人对她满是敬畏。
余绮兰淡淡道:“若是太爷与众位信我,让我说上几句如何?”
余绮兰虽是通川伯的妾室,却也是余泰元的嫡亲妹妹,倒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于是众人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等着她开口。
余绮兰近前拉起余音儿的手,道:“我们三娘是大兄大嫂当宝贝儿子般养大的,岂能对我大兄大嫂不孝顺?况且,我大兄在世时还打算给三娘招婿的。”
她看了一圈:“众位应该知道招婿意味着什么吧?”
技艺之家招婿,便是要将技艺传给女儿,让女儿传家。
众人面面相觑,却还有人表示不服,明明过继就能解决的事,竟还要通过招婿来解决,实在麻烦。
余绮兰随即道:“不瞒诸位,我大嫂嫂生前曾给三娘定过一门亲事,听闻那位郎君近日也登门了,若是诸位觉着如此拖着难免夜长梦多,不如就让三娘与新姑爷热孝成婚,届时三年抱俩,大兄何愁无子嗣可继?”
余音儿也不知道余绮兰为何会这么说,在她的计划里,她只是想通过七叔祖搅黄了二房趁机过继之事。
没想到余老太爷竟也有这心思,但好在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余绮兰会这般提议,她与阿铄的婚约本就是假的,她也只是想借着这个婚约的名义,拒绝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可从未想过要将这婚约坐实。
她假装羞涩,去拉余绮兰的衣袖,“姑母,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余绮兰慈爱地冲她笑道:“那郎君我这几日也远远瞧了一眼,是个好的,你阿爹阿娘都已经不在了,姑母是你的长辈,自然是希望你能好的。”
她神色微凝,商量的语气里带了些不容拒绝的意味,“而且,若你不尽快成婚,就不能尽快有子嗣,族里人可都看着呢,你可不能让大兄真的没有后继香火。左右你也要完成大嫂遗愿的不是?”
“老太爷,我看就这么决定了吧。”余绮兰道:“三娘若是在热孝中招婿成功,那么距离怀上子嗣便也不远了,三娘替未来的儿子给祖父摔盆,这也未尝不可吧?”
“慢着!”人群中一直揣着手看热闹的余家三叔祖突然喊了一句:“三娘,叔祖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柳氏何时给你说了门亲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身边的一个男子道:“阿爹,你糊涂了,柳氏娘家可是出过御医的,门路可和我们这些商贾不一样。不过,我怎么听闻泰元前些日子还张罗着要给三娘招婿呢?难道泰元不知道柳氏给三娘说的这门亲事?”
余家三叔祖冷笑一声,“三娘,你可不能为了不给你阿爹认继子诓骗我们这些老糊涂啊。”
余家祖上出过一位进士,在余家人眼中,进士是光宗耀祖之事,是以那位进士的那一脉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余家的主家。
主家到余老太爷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
余老太爷有六个兄弟,除了余七叔祖,其余的全都是他的庶弟,为了延续祖上进士的荣耀,余家将所有人男丁都送进了学堂读书考学,所以余老太爷的庶弟们在人前露脸的机会不多。
可惜,大抵是祖坟只能冒一次青烟,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一个考成的都没有。
又因在余老太爷这一代,只有他与余七叔祖是嫡出子孙,这么多年了,两人一直在为族长之位明里暗里争了很久,所以在所有人眼里,余家族老只有余老太爷和余七叔祖。
至于其余几个叔祖,几乎没多少人在意过。
余音儿也没留意过。
不过那几个叔祖常年活在余老太爷的阴影之下,让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站出来说这些话,他们其实也是不敢的。
除非……
余音儿快速扫视了一圈,瞧见余老太爷和人群中余泰平异常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了。
她暗暗冷笑一声,没想到她的这位二叔,阴险手段这么多。
她看向余三叔祖,眼底也带了些不客气的意味:“三叔祖,您这是想当众验我的婚书吗?那我丑话可是要说前头的,若是因为要验婚书而耽误了我阿爹的吉时,谁来负责?”
余三叔祖被气的脸色涨红,他伸手连连指着余音儿,一时说不出话。他的儿子站出来指责道:“三娘!你放肆!你这是在吓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