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觉得,我和梅疏风谁更美?”温别衣好奇问道。
柳如黛鄙视地看着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和一个男子比什么呢?”
“为何不能比?”
“万怡可没说,你要真好奇,你自己去问她。”
两人边说着边步入宴会厅内,门口高悬着一对方胜灯,宴桌上早已布满珍馐。落座后,媱慧倾身在温别衣耳畔道:“公主,梅公子约公主到北苑相见,说是有要事相谈,若公主不来,他便一直不走。”
温别衣望着远处坐席上的梅疏风,他似乎又在发愣,旁人同他讲话,他却又答得上。与往日不同的是,他这次带着梅寒香来宴会。老师不喜这些场合,很少应邀,梅寒香又年幼,许是嫌带幼童麻烦,梅疏风从不带梅寒香出席。
她本是不想去的,还有正事要做,结果梅疏风察觉到她的视线,冲她一笑,举起酒杯。好似之前的拒见都未发生一般,她也镇定地向他举起酒杯。
“如黛,你有没有觉得,梅疏风的衣裳很好看,就不知是哪家的。”温别衣拉拉柳如黛的衣袖。
柳如黛往那儿一看,梅疏风今日是浮光锦的长衫,魏紫色为基调绣着金丝云纹,比往日看上去庄重一些。
“还好吧,有点老气。他还是穿红色好看一些。”
低调也有低调的美好吗?温别衣不欲和柳如黛在审美上辩驳,总归柳如黛就是喜欢像符坛那般高调的人。
正好这时,吏部侍郎等官员来向温别衣问安,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梅疏风抿了一口酒,越过梅寒香背后同邻座杜子游道:“今日的计划取消。”
“为何?”杜子游都计划好今日的热闹,“出什么事了?”
“公主今日不会同季应崇订婚了。”
“你怎么知道的?”杜子游大惊,往温别衣那一看,只见温别衣如往常一般同众人交谈,未见异样。
梅疏风解释道:“公主方才向我举杯,代表她认为和我亲近不再会破坏她的计划,不然,她是会无视我的。再者,公主今日心情不错,想来不是因为同季应崇定亲,那便是今日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宴席都要开始了,司大人却还没出现,明明我早在入府名帖上见过她的名字。你看,刑部的人都已落座,还没给司大人留位置,他们不知司大人今日应邀。也就是说,司大人并未跟同僚说今日一定会来,因为司大人不想让人注意到她。”
“只消一眼,你就看出这么多?”杜子游又将他仔仔细细观察一番,“难怪是神童呢。也许公主只是为别的计划高兴呢?”
从十二岁以后,梅疏风就很少被夸做是“神童”,已然过了年纪,他颇为无语地看杜子游一眼。公主曾说,太聪明太顺遂不是件好事,让他变得与常人不同,孤僻怪异又自傲清高,只当自己淡泊名利也能避开那些权术争斗,却栽个大跟头。
他以为自己情缘淡薄,却在寒香出事时大彻大悟自己从前的不切实际,忽视身旁人。他一心问道,在寒香年纪稍大时就没再多花心思在寒香身上。
公主感叹寒香七分的冰雪全是从他身上学的,幼童喜爱模仿崇拜之人,都是他让一个本该玉雪可爱、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变成板着脸的梅姑娘。
“公主头上的木簪与其他华丽的首饰相比突兀,若是从前,她戴这个是因为心中爱意,而今日她戴上,怕是有一场戏要做。”
杜子游经梅疏风这么一说才想起,几个时辰前他见公主时,公主确实没戴这个木簪,称赞道:“厉害,厉害。”
一旁规规矩矩坐着的梅寒香听了,忍不住瞧了杜子游一眼。杜子游本就好奇这个不爱说话又甚少在大众面前出现的小姑娘,见状逗她,“怎么了,小寒香?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哥哥很聪明?”
哥哥本就聪明,梅寒香颔首,这个人看着不太正经,但夸赞哥哥,那就是个好人。
见梅寒香回应,杜子游更来劲了,“寒香今年几岁了?”
“十岁。”
见梅寒香如寻常小孩一般同杜子游相谈,梅疏风心情不错,寒香能活泼一些总比随了他的古怪性情好。
司代竹同蓝巧会面完,姗姗来迟,席内人几乎都落座了,而符坛旁边的位置还空着。他们这个等级的官员不会像贵族般定下固定的座位,经常是相好的官员坐一起。
刑部那边已然没有位置,她便坐在符坛身旁。
宴会即将开始,而主角长宁侯却迟迟未来,众人正窃窃私语。
符坛似是喝了许多酒,竟是和司代竹主动搭话,“司大人,你上次说符某不配做黎老的学生,你以为黎老的学生应当是什么样的?”
司代竹一惊,而后看向符坛,“我本以为大人是心思澄明之人,若有私心该如何断案?”
“倘若难两全呢?司大人会怎么做?”
看上去符坛确实困惑,司代竹反问:“大人不敢去问黎老这个问题,反倒是向我求答案,世间本就没有双全法,若换作我,只会选不后悔的那条路。”
“不后悔吗?”符坛似有若无地勾起嘴角,“难道司大人就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司代竹放下酒杯,“人生难免有遗憾,可后悔却不一样。我少时在外流浪,那时天下方定,四处流民逃难百废待兴。当时遇到一个好心的姑娘,她把食物分给我们,却被难民一拥而上把钱财全抢光了。”
“你觉得,谁错了吗?是姑娘不该好心,还是难民不该抓住救命稻草,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违背人性就是错吗?”
符坛神情淡然,“符某也曾见过这一幕,我拿到了一个铜板。”
“是么?我没有上前。”
那之后,司代竹就想,让世间变成能讲规矩的模样,而不是乱世下泯灭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