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天底下的腌臜事,公主就算尽心护住那十分之九的人,还是会有一分人遭殃。就像有些事必然会进行,我们无法阻止。臣以为,公主应当认清人的无能之处,再去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而非郁郁于幻想中的理想。”
随后是碎杯声,和一声凌厉的女声。
“放肆!”
这是什么记忆,温别衣再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表妹?”
愣神的温别衣这才回神,道:“抱歉,一时失神。这是什么地方的事?”
寻常人听过也就过了,红雨认识过这么多有权有势的男子,也没指望过他们做些什么,拿这个出来说无非是博取同情心。毕竟男子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救风尘的感觉,享受居高临下地怜惜伎人。
她一时没答,而后推脱道:“都是陈年往事,奴家都不是京城人,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见红雨确是不想提起,温别衣也没再追问,只道:“那红雨姑娘早些帮我联系一下江妆娘——算了,你让她来柳祭酒府上寻我。”
红雨有些为难:“江妆娘平日里都很忙,奴家也不知她是否得空,有许多人排着日子等她化妆呢。”
温别衣有些苦恼,道:“也罢,那你就同她说我愿意出三倍的价格,让她先上柳府。”
红雨正想说江心玥是信守承诺之人,行商这般唯利是图也不会有今日的好名声。温念却在桌下扯了扯红雨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红雨应下,温别衣起身。
“那表哥我便先告辞,今日本是来寻其他人的。”
“表妹慢走。”
等温别衣走远,温念才开口:“红雨,你就同江妆娘说是贵人寻她,不去恐有后患。表妹心性单纯,不愿给江妆娘添麻烦,做生意,名声最重要,若让大理寺抓取审问,那江妆娘还如何做生意。可你若提前会知,江妆娘提前作假串供也会扰乱审问,你须得瞒着。还有,以后表妹若是来此,记得会知本王,也找人看着她。”
见温念神情严肃,红雨也不敢多问此人身份,只以为是大理寺的大人物,应承下来。
另一头柳如黛换好衣裳,又弄了个简单的发髫,抱着古琴往天字一号房走去。是直接再弄晕一个演奏的姑娘,还是装作走错了?杜子游叫的姑娘也许是熟识的,第一种风险太大。
可第二种有些看运气了。
对于杜子游的大多数情报都只是传言,而这传言中包含的事物又太过寻常,没有什么让柳如黛印象深刻的,唯有记得此人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纨绔好美色,好玩乐,柳如黛充满不确定地敲门,听见一声“进来”,推开门。
门里并不如柳如黛想象的那般淫靡,但人确实很多闹哄哄的,且齐刷刷地盯着柳如黛。她微微低头,脸庞发红,发出小心翼翼的声音:“奴家琳琅,是来给各位奏乐的。”
屋内的人围着桌子,看上去在为首的杜子游手中还拿着筹码,左右问问:“你们叫人了?”
众人纷纷摇头,七嘴八舌的。
“没有啊,我可没有。”
“肯定是李二这个风流鬼,嫌姑娘还不够呢。”
“蓝巧儿,你可听见了,李二在嫌你们不如那个美人呢。”
“胡说,小爷可没有。蓝巧,别气,别听他们胡说,哎呦,乖乖。”
“那,那可能是奴家走错路了。”柳如黛怯生生的,就要退出去。
蓝巧掐着李二的脸,“看着是面生,新来的清倌吧。”
柳如黛:“是。”
杜子游招手,笑眯眯的,“来都来了,那便弹上一曲,待会本世子再添上银两。”
柳如黛:“是,多谢世子。”
柳如黛弹的是梅疏风之前在赏梅宴上所奏的《碎冰曲》,在梅疏风弹奏后此曲在京城也风靡一时,倒是不显突兀。只不过,她弹得情意绵绵,没有那般刚烈之气。
蓝巧只是在看少爷们玩骰子,听见此曲,不由道:“这曲怎么有些耳熟?”
这让众人也用心一听,李二道:“这不是碎冰曲吗?”
“碎冰曲?可往日听的没这么轻柔,这真是碎冰曲?”
“欸,好像还真是。”
“这个,琳,琳琅姑娘弹得还与旁人不一般呢。”
唯有杜子游仍然用心在听骰子,等他赢完这轮筹码,道:“碎冰曲本就是情意缠绵之曲,是赵乐大师苦苦追求心爱之人宛如融化冰山的心境下所作,只不过凌寒那般弹奏,引得拥趸纷纷效仿。”
柳如黛察觉,这五个少爷旁边皆是有美人在侧,可杜子游旁边并没有叫姑娘作陪。这倒是稀奇,青楼都逛了,何必作这种清高的姿态。听杜子游提起梅疏风的语气,似乎很是无感,没有瓜葛。
“不过,凌寒出事后这曲便听得少了。”
“你们真觉得人是凌寒杀的吗?”
“怎么可能,凌寒犯得着去杀一个穷书生吗?”
杜子游似乎轻微弯起嘴角,柳如黛摸不准这是什么态度,但他肯定知道什么。
这时,蓝巧插嘴:“哎呦,公子们可别提了,什么死不死的,听得奴家心里发慌。”
众人又是一阵笑。
柳如黛也弹奏完,起身告退:“奴家先退下了,不叨扰各位雅兴。”
“等等,谁说让你走了。”杜子游笑得浪荡,“琳琅是吧,来,坐本世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