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空气稀薄，几乎要让人窒息。

江嶷费劲地喘一口气，企图缓解这种不适：“阿酽，你醒啦。”

“嗯。”

“我”，车内的温度一降再降，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握紧，江嶷不敢看陈酽的眼睛，“明天要回家一趟。”

“知道了。”陈酽态度仍旧冷淡，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只有零碎几个字词可说。

“阿酽，以后……”方向盘上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还是你帮我准备衣服吧，我果然不擅长这种事。”

陈酽不易察觉地勾勾唇角，像是重新牵过了狗绳。“随你。”

“还有，我辞职了，以后我每天都在家里陪你，好不好？”江嶷求助般望向陈酽，只求他不要这么沉默了。

陈酽终于大发慈悲地一笑：

“在家陪我？你明天不是要去你妈家吗。”

江嶷瞬间慌了神。

“那我不去了——”

“去啊”，陈酽望向他，眼底是难掩的讥讽，“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去？”

手机里，短视频一条接一条划过，红红绿绿的色彩倒映在他眼底。

江嶷并没有刷短视频的习惯，可现在他停不下来。

只要一停下来，陈酽的话就会在他耳边响起，记忆里痛苦泛滥，一遍又一遍回放，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无比清晰。

一旦注意力放任自流，那个声音就会蹦出来，不停地告诉江嶷——

他不爱你。

所以江嶷只能像个病态进食的患者，用大把大把杂乱的信息塞满大脑，将注意力完全剥夺，这样他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痛苦。

可就连大数据都想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不知怎么的开始频繁给他推荐情侣视频。

屏幕里的少年们身穿校服，脸上笑容青涩，隐晦地倾诉爱意。

在渐渐失焦的视线里，陈酽捧着走线粗糙的围巾踮起脚，指节上裹着创口贴；篮球赛的中场休息里，他还没来得及走下场，陈酽便攥着水杯和毛巾朝他冲来，慌乱中绊倒了台阶边的书包；大一那年的生日，陈酽端着歪七扭八的蛋糕为他唱生日歌，那是陈酽厚着脸皮在宿舍楼下的公共微波炉里烤了好几十分钟才烤出来的。

在烛光吹灭的前一刻，江嶷虔诚发愿，今年、明年、每年，他都和阿酽在一起，永远、永远。

可现在看来，全是谎言。

[假的]

当江嶷在视频下发出这条评论的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很快有一个叫“夏天的风”的用户回复：

[自己活得惨，所以看别人的幸福都是假的？]

江嶷条件反射地牵起唇角，呛出声笑，却像在咯血。

[是的，对不起]

对方也正在线，所以江嶷还没来得及退出评论区就又收到了回复：

[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我做的也不对，我太冲动了，我给你道歉]

江嶷点开键盘，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对方太坦荡，坦荡到他心生羡慕。

这时，卧室门推开，陈酽带着一身暖融融的水汽进了屋。视频软件没来得及退出，煽情的背景音乐从播放孔涌出来，有些吵闹。

陈酽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雷鸣轰然降下，江嶷只觉头顶一麻，身体被定住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