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霓虹灯亮起,头顶的灯牌上一个鸡尾酒杯的标识一闪一闪地亮着。
街道上行人多穿着时尚,江嶷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些违和。
所幸电话很快接通。
“……”“……”
电话线两头的人同时陷入沉默。
江嶷摸摸鼻子,预备着说些什么。
“哥。”
江洲先开了口,不知道为什么,那向来冷淡疏离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波动:“……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小洲,我们是不是穿错衣服了?”
电话那边没有回应,于是江嶷继续问下去:“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你的口袋,里面有没有一个方形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枚——”
“哥,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江嶷张张嘴,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古井无波:“没有穿错衣服,也没有看到什么盒子。”
“可是……”
“小嶷!”
鸡尾酒灯牌下,陈酽从店门后探出脑袋,朝江嶷挥手。
“快点来啦,人都到齐就等你啦!”
刚进包厢,陈酽的朋友们便热情地起哄起来。
“哟,白月光哥来啦!”
“压轴出场,不愧是白月光哥!”
江嶷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却仍觉得反胃。
但毕竟是陈酽的朋友,他也不好让氛围落得太尴尬,就只是礼貌地笑笑。
幸而大家也没太过刁难他,一顿饭吃得也算愉快,直到李然端着酒来和江嶷碰杯。大概是喝醉了,李然有些口齿有些不清,也忘了距离感。
江嶷只感觉对方的手在自己背上重重拍了几下。
“江哥,你和酽酽是我一路看过来的。”
李然算是陈酽的这些朋友里江嶷最熟悉的一个,因为都是一个大学的,也算是好几年的旧相识了,所以李然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酽酽对你的感情我一直看在眼里,你相信我,酽酽对你的爱绝对真的不能再真,如假包换假一赔十,所以你就从了他吧。”
李然说着想要站起身,却小腿撞上板凳一个趔趄,连人带酒杯就要往地下摔去。
“诶诶诶小心!”周边人惊呼起来。
江嶷一把扶住他的小臂,玻璃杯里的酒液猛然震荡一下,而后稳下来。李然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打了个酒嗝。
“真的吗?”
江嶷抬眼,昏暗的灯光遮住他眼底的悲哀。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的对视下,李然信誓旦旦的眼神慢慢变得心虚起来,他明明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样就算明知死路一条,他也可以心甘情愿地走到黑。
“小嶷。”
陈酽插到两人中间,将江嶷的视线隔开。
扶在李然手臂上的五指被一根根撬开、拉下。
那双因为拿画笔而生着薄茧的手贴上他掌心,插进指间的缝隙,十指相扣。
“看然然这么久,也看看我嘛。”
耳边霎时响起一阵闹哄哄的欢呼,江嶷却忽然很想逃,他狼狈地挣开陈酽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卫生间。”
舞池的音乐声亢奋,灯光迷幻,鼻腔里酒气浓郁,混着车内密不透风的皮革味,像是一场呕吐物味的迷离幻境。
明明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可江嶷怎么都没法习惯。
急促的脚步因为肩上的狠狠一撞被迫停下来。
“不好意思。”江嶷顾不上被撞痛的肩膀,手忙脚乱地去扶被撞到的人。
“没事。”
那人直起腰。
与其他人露肤度极高的穿着不同,那人一席黑色衬衫,布料妥帖地包裹着躯体,从下至上,直到领口最顶端那颗嵌着浅金色暗纹的领扣。视线再往上,却毫无过渡地撞上一截雪白脖颈,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荧白的肌肤上酒气嫣红。
禁欲本身就是欲望的一种。
江嶷脑中没由来冒出这句话。
看得太久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冒犯。
“对不起。”江嶷低下头准备离开,黑衬衫却开了口。
“不继续往上看了吗?江嶷。”
!
江嶷僵硬一瞬,而后飞快回过头。
细细的金属窄框后,沈行之凤眸微眯,带着些狡黠的笑意。
“沈总?”
“怎么,没想到我会在这,不敢认?”
“不是的,是我……”
“还是说,你没想到刚才肆意打量的人,是我。”说话间,沈行之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对上江嶷游移的视线。
江嶷后退一步,磕巴着想要洗脱嫌疑:“不是,是我……”
沈行之挑挑眉,耐心地等待后话。
支吾片刻后,江嶷的眼神却忽而清明起来,话题一转:“沈总,上次我外套落在您办公室的时候,您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
不知是不是江嶷的错觉,就在他问出这句话后,空气好像那么短暂地凝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