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最后一场暴雨漫过月台时,林依然攥着被汗水浸湿的车票,在13号车厢外闻到海盐焦糖的气息。应星的画箱卡在安检机传送带,露出半截绷带缠绕的左手腕——昨夜他砸碎了浴室的镜子,只为取出藏在瓷砖后的全家福。泛黄的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三岁孩童,胸前的银杏叶项链正在氧化成琥珀色。
"杭州的桂花要开了。"依然把缝着银杏叶的护腕套上他伤痕累累的手腕,叶脉间的月牙缺口恰好吻合他最新的结痂。广播开始催促登车,应星突然抽出她辫梢的发绳,浅蓝色星辰串珠在他掌心叮咚作响。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最漫长的七秒钟,直到列车员吹响哨子,少年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她颤抖的指尖:"别哭,我的星星永不坠轨。"
当动车组撕开潮湿的空气,依然在月台立柱后发现他遗落的素描本。最新那页用炭笔反复涂抹,暴雨中的女人身影与玻璃窗上的遗书重叠成破碎的星云。她蹲在漫涨的积水中,突然看懂那些获奖画作里扭曲的星轨——所有向□□斜42度的笔触,都是三短三长的求救信号。
午夜急诊室的荧光下,依然用碘伏擦拭应星手臂新增的刀痕。视频电话那头,少年在杭州公寓的浴室地砖上蜷成虾米,止痛药和抗抑郁药在积水里开成诡异的花。"今天...笑了三次..."他喘息着去够滚到床底的药瓶,镜头突然天旋地转。依然看见他后颈的蝴蝶胎记在痉挛,像极了母亲遗照背景里那扇破碎的车窗——1999年秋天的银杏巷,三岁孩童用蜡笔将挡风玻璃裂纹画成了星座图。
依然连夜跳上绿皮火车,怀里的保温盒装着冻硬的草莓蛋糕。在晃动的车厢连接处,她翻开那本浸透泪水的素描本,发现夹层里藏着的诊断书:边缘性人格障碍伴随解离性失忆。日期是他们初遇的第二个月,2007年11月23日——她永远记得那天,应星用石子摆出的猎户座被醉酒的胡医生踢散,而自己隔着篱笆递出的草莓软糖,在积雪上融化出心形水痕。
杭州的晨雾漫进病房时,应星在ECT电击治疗中惊醒。他看见依然趴在床边,发梢粘着蛋糕奶油,手机屏幕停留在搜索记录:"如何拥抱会走路的伤口"。少年用留置针颤抖地勾画她的睡颜,却不知晓她背包里藏着母亲日记的残页——泛黄的纸页记录着车祸瞬间,三岁的应星如何用蜡笔描绘母亲瞳孔里最后的星光,而那些童稚的线条后来都成了他画作里的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