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了又响，最后几声频率明显变快。

好吵……

徐知夏花了浑身的力气才挣扎着睁开眼，眼前是一间素白色的陌生浴室，丝丝缕缕的水蒸气弥漫。

视线往回挪，她发现自己趴在浴缸边缘，身体浸泡在水中，动了动，感觉到水已经有些凉。

门再次被敲响，听起来已经有些急促，停顿一秒后，门把手动了。

徐知夏低头看了眼自己，赶紧往里缩，喊道：“等一下！”

一切动静都消失了，门口安静下来，仿佛根本没有谁来过。

她揉着疼痛的太阳穴爬出来。手脚还是发软，浑身阴痛，那股寒气仿佛钻进了骨头里。

她记不起从江中起来后具体的细节，只记得自己双脚腾空，被塞进车里，车里似乎很热，因为身旁人浑身皮肤都在慢慢发红。但她没多少感觉，大概太冷了。

后来应该是回了家，然后被命令洗澡。

可这里显然不是她家浴室。

没找到换下来的衣服和东西，边上只挂了套灰色睡衣，看起来是给她的，她快速擦干身体和头发上的水滴，穿上衣服，发觉这衣服太宽大，领口一直往下坠，她只能对着镜子拉拉扯扯调整了好一会。

中间没有人来催。她拧开门，小心地先探出头。

没有人。

四下观察了下，和她的住所一样的结构布局——果然是沈皓家。只是这里冷冷清清，素色的墙和地板，没有装饰没有摆设什么都没有，空旷到比她家大一倍的感觉，看起来毫无正常生活痕迹，堪比她之前住的小楼。

她又想到沈皓小时候的家，花草和青砖，阳光和木头，柔软温润的旧家具，比任何地方都温馨，她特别喜欢。

衣服手环还有枪都不知道去了哪，她在客厅转了圈，来到客厅唯一的沙发上，潦草地翻了翻，最后觉得实在温暖柔软，干脆缩进去，给自己盖上旁边的毛毯。

随时躺下也是她的人生技能之一。

主要是拿回枪和手环之前她也不能走。

沈皓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徐知夏整个人蜷在沙发和毯子里，只露出一个额头。

他走过去，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搭上去，试了试体温。

有点热，但还好。

刚要收回手，手掌下的脑袋就动了动，慢慢从毯子边缘露出一只眼睛。和他对视后又瞬间收回去。他莫名觉得这是一个警惕的眼神。

“起来吃饭。”他将毯子朝下拉开一些，露出口鼻。

徐知夏觉得他这个动作怪怪的，好像在表达友好，于是带着不确定的戒备地问：“你不骂我吗？”

沈皓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知夏又缩回去，后背完全贴在沙发上，身前空出来一片，没想沈皓欺身霸占了这块空地。

他屈起左膝，双手搭在上方，俯身问：“你怕我？”

徐知夏果断道：“不怕。”

下一秒就看到一只手掌朝她脸部伸过来，她条件反射迅速躲进毯子。

沈皓收回手，表情怔然。

过了一分钟，或许更久，他的声音从上方响起：“……为什么？”

只是很久没见面，为什么会怕他？

徐知夏认为他多此一问，大概恶劣的人总是对自己的恶劣没有认知。

“因为你是坏蛋。”她蒙着脸，闷声说。

“我一直在帮你。”

那只手又探了过来，掀开毯子，伸进她潮湿的发间，“帮你掩饰身份，保护你，带你脱险……我是坏蛋？”

徐知夏没说话。她忽然也动摇了——沈皓帮她、保护她，是真实存在的。可她还是因为他觉得难堪与疼痛，这也是真实的。

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能沉默。

等她回答的时候，沈皓的那只手在她发间揉了一下，察觉到太过潮湿，拿起她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巾，替她擦拭。

擦了很久，头发还是湿的，他似乎感到苦恼，又换了条干毛巾。

徐知夏担忧自己那并不经得起折腾的发根，问道：“你就没有吹风机吗？”

那双擦拭的手一顿。

……看起来真没有。徐知夏瞥了眼他的短发，闭上嘴。

“可以回答了吗？”沈皓问。看起来竟然不打算放过她。

徐知夏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件事。

“你……打得我好痛。”说着将腿往外伸出一些，“几个月不能走路。”

沈皓明显一窒，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看到那一截从毯子和睡袍中滑出的小腿。

“……抱歉。”像自己被自己用刀刺了一下似的，他突然发觉自己的罪大恶极。

他收回手，又往后退离一些，再次说：“抱歉。”

他在很真诚地感到抱歉。

徐知夏有些心虚。其实不是的，不是这个原因。只是现在她也还没想明白。

但应该不怎么重要。

“好吧，那件事也不怪你。”她说。

沈皓在凝视她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最后，他没有对此表达什么，只是说：“先吃饭吧。”

饿了，但是不想在沈皓家吃饭。

“我不饿，我还是回家吧。”

沈皓看起来也不像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吃饭。”说完就去了厨房。

人在屋檐下。

徐知夏怂了下，慢慢爬起来，坐到餐桌旁，看了眼时间，晚上1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