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那是楼上的人在走动。从客厅走到卫生间，又走到房间，中间还去了趟阳台。

徐知夏朝上看了眼，忽然反应过来——那是她家。这个时间，应该是王红在收拾洗漱准备睡觉的时候。

听得很清楚。甚至太过清楚。

她有点懵了——这么不隔音吗？

岂不是说她平时在家干什么、说什么，沈皓可能都听到了？

啊？

沈皓再次端着饭菜出来时，见徐知夏拿着不知道哪里找到的纸笔，伏在桌前写着什么。

他走近，从她背后看去，看见排头是“投诉信”三个字，投诉内容为本小区楼层质量极差，疑似偷工减料豆腐渣工程，无法保证居民隐私。

“先吃饭吧。”他将碗筷放在徐知夏手边。

徐知夏将纸折好，放到桌边，用杯子压住，然后很自然地接过沈皓递过来的筷子。

“……不太好吃。”

将几道菜各尝一遍后，她评价道。记得以前沈皓做饭很好吃，难道是她现在口味变了？

沈皓还没动筷：“很多年没做过，生疏了。”

原来厨艺也会退步？她还以为做饭也像骑自行车或者游泳，只要学会就不会忘。

她对食物没什么要求，只要无毒都可以，点头“嗯”了声，随便吃了点就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抬头看了眼沈皓，对方也正看着她。

“去哪？”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那双漆黑的眼睛看过来，“你要去哪？”

徐知夏有点被这句话吓到，不知道要不要说回家的事。

“啊。”她想起什么，“我帮你收拾吧。”

说着就开始收拾碗筷，收完了自己的，去拿沈皓的碗。

沈皓：“……我还没吃好。”

“那我帮你打扫卫生……不用站起来表示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皓：“不用你做什么，你去休息。”

去休息。

她往门口看了眼。随即就被一道身影挡住视线。

“就在这休息。”

徐知夏彻底觉得他奇怪：“可是我家就在楼上。”

况且他们，孤男寡女，还是同事——这不合适。

“回家？然后呢？”沈皓直视着她，想朝前逼近，又忍住了，“……任你再跑出去为所欲为，弄得自己流血，弄得自己差点冻死……你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独自生活。”

徐知夏越听越觉得不对——“你的意思是要监管我？”

“抱歉，上司的职权没到这份上，就算是你，监管我的生活也需要部里批准。”她皱着眉，朝他摊开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是监管。”

沈皓很干脆地从腰后解下枪，放到她手上：“手环我替你丢了。那东西才是真的在监管你。”

“什么意……”下半句话猛地咽住。

一直以来模模糊糊的猜想终于开始冒头。

“你是说……你怎么知道？”

她一直隐隐猜测，张一君研发的智能手环，大概并不仅仅是迭代手机的作用，很可能还会从中谋取什么其他的，比如用户信息，只是不知道到哪种程度。尤其是知道手环这个项目这些年并未盈利之后。

——这样一个由滔天资本推动的私人项目，没可能只是为了改善民生。

“或许你竟然以为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沈皓微微偏了下头，“去休息。明天说。”

他示意的是卧室的位置。

徐知夏看了他一会，最终选择妥协，只是经过他的时候愤愤推了一把：“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坏蛋。”

沈皓没明白，却觉得这样的结果也还不错：“原来你只愿意听坏蛋的话。”

“不是！”见他误解到这份上，徐知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你，你至少给我个设备，我要和周文静联系。”

“可以。”沈皓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徐知夏拨号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沈皓露出个笑：“你可以去房间聊。”

这是一个有些温和的笑容，衬得那张素日冷冽的脸都显得平和起来。徐知夏恍然发现，这是重逢这么久以来，沈皓第一次对她笑。

他今天很高兴？还是之前都不高兴？

——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走到卧室，从里面关上门，钻到床上，等待周文静接电话。

拨号被挂断了。

她想到自己现在用的是别人的手机，于是发了条短信过去：【我是徐知夏，借别人手机给你打电话，你接一下。】

等了会，还是没有回复。她后知后觉去打开新闻app，查看今天有关张一君的报道。奇怪的是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几乎没有相关内容。

翻了半天，只看到一条，是朝阳新闻三分钟前发的，标题是《兴欣电子科技公司创始人不堪入目之过往曝光》，首图是一张抓拍，刚好捕捉到张一君慌忙踏上汽车的动作，再配合上标题，竟然无中生有出了一种犯罪后落荒而逃的氛围。

——不愧是学新闻的。

徐知夏差点笑出声，赶紧打开网页。

结果点进去是一个空白页面，只有中间一个大大的“error”。按了下返回，朝阳新闻整个公众号界面都只剩“error”。

号没了。

她的笑容凝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