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姑娘,一点即通。”小指头说。“你说的没错,我不想要和平,国王也不想。我都是奉命行事。”
“但你没有杀他。”艾莉亚说。
“不,我没有对他动手,那是别人的杰作。不得不说帮了我大忙。我是希望他死......死了干净。”小指头审视艾莉亚。“告诉我,既然你这么希望泰温公爵死,怎么又拼死救下他?”
“因为他是当时唯一能保护罗柏的人 。”艾莉亚说。“如果您同意帮我们逃脱,我哪需要巴结他?拜托了。我......我会为您做任何事。”
“哦?你又能给我什么?”小指头问。
艾莉亚盯着鞋尖。“我不知道。为了保护北境,我可以做任何事,杀人不在话下。”
“勇气可嘉。”小指头说。“你不在乎荣誉吗?这可是你父亲的命根子。”
艾莉亚瞪着他。“家人比荣誉重要多了。我愿倾尽所有保护家人。”
小指头得意洋洋地笑了。他渐渐信了她的话,并展现出浓厚的兴趣。鱼上钩了。“我也许能帮你,但我得确保这份付出是有回报的。只要泰温公爵活着,兰尼斯特和史塔克的战役便是镜中花水中月。”
艾莉亚刻意缓慢地咽了咽口水,“你要我杀了他?”
“是的,你动手后会引起混乱。你和你哥可趁大家乱成一锅粥逃出君临。”小指头说。“其他士兵就不好说了。”
“好吧,能保住罗柏就行。”
“真是无情啊,这些可是你的人。”
“每天都有人在死,我的心装不下所有人。”
小指头窃笑。“你有一副硬心肠啊,艾莉亚小姐。您父亲知道您这么对北境人民,会不高兴的。”
艾莉亚甩了一记眼刀。“父亲死在乔弗里手上,他没法不高兴。”
“而如今,乔弗里也暴毙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我哥安全走出君临后再庆祝也不迟。”艾莉亚说。“这么说来......是乔弗里吩咐你安排刺杀托曼王子和泰温公爵的刺客?泰温公爵尚可理解,但......托曼是他亲弟弟......”
“乔弗里从未喜欢过托曼,加之五王之战使他对兄弟一词过敏。也许斯坦尼斯和蓝礼的自相残杀给了他灵感。”小指头说。“他觉得牺牲两人能引起对北境的公愤,尤其是受人爱戴的王子和睿智果断的首相。”
“他答应给你什么?”
“超乎想象的财富和权力。他应该有意赐我临冬城。国王生前对摧毁史塔克一事信心满满。”贝里席伯爵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他离成功就一步之遥。不过,有他也好,无他也罢,我都会找到方法。”
“泰温公爵一死,就没人挡得住您的步伐了。”艾莉亚说。
“是的,他从未信任过我。”小指头承认道。“估计也看不上我。我出身卑微,不是名门之后。言归正传,少了他这个障碍对我们都有好处,你说是吧。”
“是的,”艾莉亚掩不住脸上灿烂的笑容。“谢谢您,贝里席伯爵。”
门倏地打开,提利昂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布劳恩爵士。“没错,真要感谢你啊,贝里席伯爵,您的诚实我们感激不尽。”
看到提利昂,小指头露出诧异的神情,却死守着镇定。“提利昂大人,您又在耍什么老把戏?”
“我说过,把戏听起来过于友好。我可不曾和你有私交。”
“不,我们的确算不上友好。我一旦告诉你姐姐你和北境人结党,策划刺杀事件,我们的关系可就更僵了呢。”
提利昂笑了。“哦,您打算这么做?”
“啊,当然了,提利昂大人。我向您保证:她不会听你辩解。”
“是的,大概吧。”提利昂赞同,指向门边。“那,瑟曦会听他的话么?”
就在此刻,泰温公爵出现了。闲庭漫步似的沉着悠然,却有着令人胆怯的威严。贝里席伯爵脸色刷的变得惨白。直到此时,艾莉亚才真正见识了兰尼斯特家主的怒火。不是咆哮喧哗,没有暴力用武,而是渗透人心的冰冷。静如止水,严如凛冬。凝视小指头的眼神犹如死刑判决。小指头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然而,他还不死心,妄自挣扎。
“泰温公爵,您方才听到的都是假的。我不过在陪女孩演戏。一完事我就打算向您汇报这变节。”
泰温一言不发,冷冷盯着他,打眼神战。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命令。我无权抗旨。”
“哦?叫艾莉亚小姐杀了首相也是国王的旨意么?乔弗里已经死了。”提利昂提醒。
小指头狂乱的眼神在泰温和艾莉亚之间疾速跳跃。她漠然与他对视,面如磐石。
“我告诉过您,贝里席伯爵:您这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你不该如此健忘。”
小指头欲张嘴说话,大概又没一句真话,却被泰温打断。“住嘴。无需做可悲的狡辩,我听够了。”
“我也一样。”提利昂说。”布劳恩,劳烦您把贝里席伯爵带到黑牢。”
“乐意至极。”布劳恩说着漫步向前。“需要我割下他的舌头吗,这人话太多了。”
“爱说就说吧,他的话无足轻重。”泰温平平地说。
培提尔贝里席无言以对。生平第一次,口才毫无用武之地。艾莉亚看着布劳恩把他带走,享受着每一个瞬间。
提利昂把目光转向艾莉亚,“你太棒了。”
“你也不错,台词大半都是你的,”艾莉亚小声说,松了一口气。成功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蹩脚计划奏效了。
“台词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你的现场演绎加了不少神来之笔。”提利昂说。“我都差点信了。”
艾莉亚嘴角上扬。她小心地瞥了泰温公爵一眼。怒火凝固在他脸上,尚未散去。罕见的是,这怒气不是对准提利昂的。
“你什么时候起的疑心?”泰温问。
“我一向觉得贝里席不怀好心。”提利昂说。“但这次,是艾莉亚想通了利害关系。乔弗里汇报刺杀状况时的一句话引发了她的联想。我展开调查,发现蛛丝马迹。于是出此下策,引君入瓮。算是施行圆满。”
“不错,替罪羔羊的角色就由贝里席扮演吧。乔弗里残害兄弟的消息若公诸于世,我们就成了其他家族的笑柄。”
“要把杀害国王的罪名也推到他身上吗?”提利昂问。
“为今之计,只能给百姓这个说法了。不过显然,这不是他干的。也许还有其他刺客在城堡内逍遥自在。”泰温看着艾莉亚。“你对国王的凶手有什么概念吗?”
恐慌如电流在她体内穿梭。艾莉亚耗尽全力控制不听话的下巴。“暂时没有想法。”
脑海中,真相响铃似的尖锐作响。是我给的名字,我杀了他。先前演了一出好戏,艾莉亚希望此时别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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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温很快稳住局面。他让瑟曦在暴怒状态中悬崖勒马,把前两次刺杀的真凶告诉她。她无法反驳铁证。长子试图谋杀幺子的事实却使她无比揪心。
“他总是那么执拗,冲动,而且残忍。”瑟曦碎碎念。“托曼?为什么是托曼?他连只蚂蚁都下不了手。”
“没错,但托曼是他的继承人。”泰温说。“乔弗里讨厌任何潜在威胁。”
悲恸和愤怒在瑟曦心中交战。即使如此,瑟曦还是铁了心要抓到谋害乔弗里的真凶。当今,让小指头顶罪无疑是最妥帖的做法。但他们都知道不可能是他干的。瑟曦在找到真凶前不会善罢甘休。
“我会找出凶手。不管乔弗里做了什么,他都是国王。杀了他的人要付出代价。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作为他的母亲,这是你的权利。我不会拦你。”
瑟曦稳定情绪,不再对北境人民狂轰乱炸后,泰温立刻释放了他们。寥寥几日,不足以点燃战火。罗柏送了一只乌鸦回北境报平安。
托曼的登极大典上,罗柏向新王宣誓效忠。这一次,没有愚蠢的挑衅和引战姿态。托曼和蔼可亲,人好心善,这才是国王该有的样子。他为哥哥的所作所为道歉,罗柏毫无二话地接受。
“我为您哥哥的逝世深感遗憾,陛下。节哀顺变。”跪下时他违心地说。“您一定会是个明智的好国王。”
效忠后,罗柏和北境士兵们准备启程回去。与死神擦肩而过后,他们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刻。
“让您受惊了,史塔克公爵,对此我致以歉意。”当天下午,庭院送别时,泰温如是对罗柏说。少狼主迫不及待地骑上马,整装待发。“别有用心之人意图挑拨我们,再度掀起战争。”
“可不是?看来您高估了自己对这地方的掌控。”罗柏疏离地说。
泰温眯起眼睛,却没有跟他过不去。话里夹枪带刺,却也所言非虚。他低估了乔弗里的愚蠢。“如今事情顺利解决,您也可以早日回家。如今效忠于托曼,应该会比在乔弗里手下舒坦很多。”
“您什么意思?”
“实话罢了,大家都更喜欢他。”
罗柏蹙眉。“乔弗里是您的孙子。”
“他是我的孙子,但他幼稚,嗜血,阴晴不定。血统不是统治权的决定性因素。这是你父亲参与劳勃叛乱的初衷,也是你两年前起义的决心不是吗。不过,如今托曼为王,应该不会给你反动的理由。”
“就算有绝佳理由,若有异动,我妹妹会因此受害。”他说着,抬头看艾莉亚。她站在几层楼上的阳台看着他们。哥哥的安全使她安心,通身却有种挥之不去的神经兮兮环绕着。泰温公爵醒来后就陷入此状态。
“她肩膀上有绷带。谁伤了她?怎么回事?”
少年语调平和,但泰温听出了底下涌动的不满。
“您认为我虐待她了,史塔克公爵?”泰温反问。“她为托曼国王挡了一刀。你妹妹具有把自己卷入危险境地的天赋。”
听了这话,少年的肩膀明显松驰了不少。“她从小就这样,说了也不听。每次我们打架闹腾,她都爱加入凑热闹。那么瘦弱的身板,却一心护着有她两倍体型的琼恩和我。”
“保护别人,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是她的天性。”泰温赞同。“这似乎是史塔克特性。”
“您说的没错。”罗柏坚定地说,灰眸和声音里有着微妙的警告意味。“我们史塔克护着自己人。”
泰温回望少狼主。“您无需为妹妹担心,她在这很安全。”
“君临瞬息万变,连您也不能幸免。遑论安全。”
“此话不假。”泰温说。“但我会尽己所能护她安好......只要您担好北境守护者的职责。”
长长的停顿后,罗柏颔首道:“我们的和平协议仍生效,泰温公爵。我无心恋战。”
“彼此彼此。”泰温说。“一路顺风,史塔克公爵。”
罗柏点点头,对艾莉亚举手示意。“后会有期。”
女孩笑了,挥挥手,目送哥哥离开。“在不远的将来。”
她在阳台上磨蹭,直到哥哥和北京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开,目光留恋。当她注意到泰温的目光,匆匆瞄了养父一眼,眼里的忐忑荡漾开。点点头,退回影子里。
女孩隐瞒了什么,什么危险隐蔽的秘密。泰温能从她眼睛和起伏的肩膀中看出端倪。
艾莉亚的说谎技术在史塔克一族中不差,但要骗过他,还得下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