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再次看向,名唤招子的怪物。后知后觉发现,招子如今这般样貌,可能并不是招子的本来样貌。
该是招子死前景象。
念及此,恐惧害怕更甚。它们在心底翻涌燃烧,盖过心尖那抹极淡,不易察觉的悲伤。
岁禾忽然思考,她到底为何天生就怕长相丑陋的东西?
“你墨迹啥?”比翼鸟跳起来,用单翼翅膀扇岁禾脑袋,“胆子未免太小了些。”
“哦,对。我还要克服弱点。”
愣神的岁禾,眸光聚集到漂浮在空中的黑皮书,呼吸有些不顺畅,“等等,我需要缓一缓。”
她放下因要翻书而微微颤抖的手,跑到崖顶风口,半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
吸进身体的空气越多,越是喘不上来气。
耳鸣像利剑来回刺穿身体,好像要死掉了。
岁禾捂住心口,唇色发乌。
穿着隐身衣的细细观察岁禾的拂渊,察觉不对转手收回隐身衣。拥住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却越来越苍白的岁禾。
空气对岁禾来说,就好似剧毒。
意识到这点的拂渊,眉眼下压。托住岁禾后脑,将她按进怀里。
“别怕别怕。”
“我们不看了,害怕的东西没必要克服。”
言语间,恨恨刀眼拍地叫好的比翼鸟。
岁禾窝在炙热的香香怀抱,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苍白面色捂出点绯红。
“就知道你在偷看我。”
她额头抵在拂渊胸膛前左右蹭蹭,蹭开拂渊被风吹到身前的墨发。仰脸凝望面前人时,恰逢拂渊在她发顶落下安慰一吻。
闪烁群星,撒下点点碎星光。落于万物,消散无形。
因岁禾的突然动作,吻,僵在半空。
四目相撞,两人的模样在漫天星光中,映刻进对方眼底。
岁禾鬼使神差般踮脚,轻吻面前男人紧抿的薄唇。
一触即离。
身体的本能促使拂渊,跟着后撤的岁禾前进几分。
“等一下。”岁禾伸手挡住他微微撅起的唇。两人目光再次相接,拂渊清楚瞧见岁禾眼底的情动。满意挑眉,压下叫嚣的欲望。
抬眸撇眼流泪的星星,火急火燎挥袖合上黑皮书。箭步走向背过身去的比翼鸟,“这黑皮书从何而来?”
也没必要如此着急吧?
小跑两步才跟上去的岁禾,心中虽害怕可又莫名想了解黑皮书中的内容。暗戳戳勾指,意图拿走拂渊手中的黑皮书。
“安分点。”
拿书的人视线牢牢审判着比翼鸟,却可转手将书收进骨戒。
“鸟活着的时候,很多很多年前吧,鸟活的太长不爱记时间。那时黑皮书几乎人手一本。”比翼鸟恨铁不成钢瞪拂渊,“鸟记得书是个光头画师所做……”
“黑皮书就当是你送我们的谢礼。”拂渊预感比翼鸟接下来的话不妙,急急开口打断比翼鸟未说完的话,将岁禾往鸟巢房中推。
走的太急,岁禾飞扬的裙摆,叫风吹跌进庭芜绿河。
“等等恩人。”
从忘忧花海中,漂浮出来的绿光河,竟生出灵智叫住岁禾。
本就预备刹车,想听完比翼鸟话的岁禾,旋身抱住拂渊,拦下他的脚步。“没关系,我想听。”
她扭头看向悠悠绿河,语带抱歉,“你们稍等片刻。”
拍拍抓呆毛的比翼鸟,“你方才的后半句话是何?”
鸟心简直累死!
等他们睡个觉,得等到天荒地老。
怨愤开口,“当时光头画师讲,黑皮书中十六个怪物,是十六真神的真身。
故,真神非神,而乃恶魔!”
“荒谬!”岁禾振袖,“然后如何?”
“鸟不知道啊,鸟从那时便被当成爱情的象征,天天躲避追杀呢!”比翼鸟啄地发气。
岁禾捏紧拳头,眸中恨意难掩。
“恩人不要难过,当年一切我们做花草的都看在眼里。”绿河说:“光头画师是七神的人。十六真神在没被赶进罪神山时,让七神虐杀过一回。”
“黑皮书中怪物便是十六真神的死法。”
当年十六真神救助的人多如牛毛。
他们听闻真神死讯,于渺无人烟的不周山自发成队。大战金、木、水、火、土、风、雷七大真神。
可惜肉体凡胎难敌,真神亲自教导出的七神。战况持续一月有余,以万万人惨死而告终。
故,如今不周山寸草不生,碎如尘土。
连接不周山的秘境便是,那万万拥趸真神者,献祭灵魂拉拢而来。
而鬼泣陵正是那万万人的埋骨地。
拥趸者消失,当真神再次苏醒时,三界便充满对他们不利的言语。
所以,真神才在世人谩骂下自愿进入罪神山。
而后,受不了日日充盈在耳边的诅咒谩骂恶意,选择自戕,彻底消失。
听完一切的岁禾,埋藏在心底对世人怨气,消散不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十六真神为不让岁禾,无虞报仇美化七神。
笑,难怪如今世道诡谲,原是好人都被杀光了呀。
难怪,她天生害怕丑陋的东西。
原来是她的身体,比记忆思想先一步感受到,哥哥姐姐们的惨烈死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