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营,黄沙漫过辕门。
赵煜晨立于点将台,手中节度令在风中猎猎作响。台下三万铁骑肃立,甲胄反着斜阳光芒,整齐无声,杀意沉凝。
他扫视众人,声音如洪钟:“奉东宫令,即日起接管西北十二关隘。凡肃王旧部印信,一概收缴,违令者斩。”
副将周正山跨前一步,拳抵胸口:“末将请示,若遇边军故意迟延,不交军符,不开军库,是否一律按叛军处置?”
赵煜晨微微颔首,举起手中令箭,指尖划过鎏金纹路,那是沈瑾瑜亲手为他所制,象征代太子执军之权。
“东宫令箭在此。抗令者,皆以谋逆论处。” 他说完,长身而立,目光如炬,扫过远方渐暗的贺兰山脊线,“三日后,我要所有关卡换防完毕,粮草辎重清点入新仓,文牒誊清归档,舆图密件一份不留地送至帅帐。”
“是!” 周正山立正回令,转身下阶,佩刀碰撞石阶,响声沉闷,溅出几点火星。
赵煜晨站在原地,看着军阵如铁塔般静默,一瞬不动。风中有沙,吹得他披风猎猎翻卷,仍不动分毫。
入夜后,帅帐烛火初燃,军图铺展案上,重案压边。
他展开沈瑾瑜密信,细长娟秀的字迹一行行落入眼中:
“楚逸若入西北,必借道黑风峡。其人为人谨慎,从不走官道。他惯用暗线通商队藏行迹。若现紫竹杖僧侣,必查。”
赵煜晨沉默良久,忽地放下信笺,捏紧纸边,眉头紧锁。
“来人。”
帐外应声,一名亲卫提刀入内。
“召斥候营统领。”
不到一盏茶时间,一名灰衣壮汉疾步入帐,单膝跪地,拳抵于心:“卑职在。”
赵煜晨转身拿起红笔,在黑风峡地形图上圈出数处关口与小道,画上箭头。
“带二十精骑,走乌山岭后坡,从峡谷南口绕入,截断黑风峡粮道。遇商队则查,僧人则扣,尤其是持紫竹杖者,活捉。”
“是。” 统领应声,随即起身,却又迟疑片刻,低声问道:“大人认为,楚逸会乔装成僧?”
“他早年在渡口任主簿,最善伪装、换名。三年前南疆暴乱,他从朝籍消失,却能再入西北边地,不动声色。”赵煜晨将信笺投入烛火,火舌舔舐纸张,化作灰烬落入铜炉。
他缓声道:“妙静——慈安庵前任主持,曾与楚逸有私交,紫竹杖是广福寺信物。若他携杖入境,必有所图。”
灰衣统领点头:“属下即刻安排人手。”
话未说完,帐外传来急促马蹄,几声鞭策带起尘土飞扬。一名军校卷风而至,滚鞍落马,快步冲进大帐,怀中跌出一物。
那是一块残缺的铜腰牌,血迹未干,半边铭文被砂砾划破,唯独左下角刻着一枚“璟”字暗纹,极不明显。
赵煜晨蹲下拾起,目光沉如死水。他翻过牌背,又看了几眼,转身将其放于案上,与破山口仓主呈上的印章比对。
纹路一致。
他起身,语声冷硬:“肃王余党,果然已渗透至此。”
他抬手拔去营门铜钟旁的封令,回首看了周正山一眼。
“传我令谕。” 他声线不重,却压得满帐寂然,“今晚起,大营四门三更上锁。凡无东宫令箭者,一律不得出入。内营点名,斥候营清查夜哨名单。”
周正山抱拳:“遵令!”
赵煜晨又补充:“命内侍营,彻查粮草库,凡今月入营车马,逐一过账;黑风峡一线,派副将亲自押粮,不准雇用商队转运。”
他走至案前,坐下,抬眼扫过诸将,“肃王在朝失势,便借边地作乱。从今日起,西北所有兵权、粮权、人事,皆由我东宫军筹司调配。胆敢阳奉阴违者,不论军籍、官职、出身,一律军法。”
众人齐声应诺:“遵令!”
……
夜深,外头风沙渐起,赵煜晨倚在案前,指腹轻抚那枚染血的腰牌。
他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目光如霜。他明白,肃王未必寄望于一次叛乱,而是借西北为棋,试图拖住东宫主力,为京城尚未揭开的局拖延时机。
这仗,不止打在关外。
他取笔,在信纸背面写下几字:
“黑风峡之后,需防后路。京中再起风雨前,我必尽清西北,助你一臂之力。”
写罢,他拢袖吹熄案前灯火,吩咐亲卫:“去取军图,我要明日之前,拿下横川堡东南哨。”
——西北风雪已起,真正的刀锋,也将自今夜开始。
——
昆水渡口,细雨如丝,船桨拍水的声音在昏暗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