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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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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二人问安落座,老太太面着何氏道:“怎让他们也过来了,倒误了人读书。”

话如针尖,直刺向何氏的面上,何氏随即讪笑,将母家庶妹迁京一事道明,江老太太未明神色,只一对慈眉微微一弯,唤了声清月,“月姐儿,不知从前夫子教与你的,你可还记得?”

清月不明所以,起身应道:“自然记得。”老太太笑道:“那依你所见,这句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该如何看?”

何氏顿觉有一道目光正看过来,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垂头自顾搅着绢帕起来,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清月将夫子所言之理一一道出,老太太心生宽慰,拉过她的手,又不明所以道出一句,“好孩子,你还是个明事理的。”随后又道:“让你同云姐儿一块儿读书,如今也是个多大方的姑娘了,只是那一副字,如今如何了?”说着,清月脸色一时潮红,声音低低道:“姐姐让我平日临摹字帖,虽还不见好,却有些成色了。”

江老太太摩挲着清月的手,“都说见字如面,这字好了,才对的上你这乖样貌,眼下云姐儿那儿自管了家,不得多少空闲,书苑那头只剩了你一个女儿家,不如告了长假,日后凡有读书不明的,只管找你大哥去,他若推三阻四,你来找我,我拿他来问话。”一语未了,江老太太乐呵呵地看了眼一旁的文逸。

文逸忙解围道:“妹妹自幼同咱们一起读书习字,笃实好学,被受濡染,实为才人,孙儿说句僭妄官家的话,若女子能入科考,蟾宫折桂必不在话下,若红妆肯为苍生计②,何愁无处谋官呢?”

江老太太闻言,面容一松,指着他笑骂道:“真真儿是个皮猴子!你瞧你妹妹害臊,心头就痛快了?在外头可再不许这样说。”

文逸又应道:“在外头孙儿也只顾同好友吃酒一场,还须得吃得烂醉如泥,才忍不住道一句,及第不必读书,作官何须事业,再不敢多言了。”

只听又是一阵笑颜,何氏也难得展露欢容,一同陪笑起来,老太太又是几句体己话后,便让兄妹二人告安离去,独留何氏一人。

秦妈妈先是新煮好了酽茶进来,又命余下使女婆子皆散去,闭了门窗,方退身而去。

明亮的屋子顿然暗了下来,玉鹤鹭纹炉里漫着的南朝香,更显香气凛冽。

何氏来时喜笑颜开,此时见此举,再瞧老太太,言语含针,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二人僵了半晌,老太太终于开口道:“你养了一对好兄妹,教得知书达礼,能说惯道,这是你教子有方,我不好苛责与你,这是其一,你嫂嫂母家人因住你那处,便是有话也不说,我不好薄你的脸皮,这是其二。”

话音刚落,再闻厉声,“逸哥儿是个人才,为府中添光,你为人母,自然高兴,便这几个月来,你要迎客宴客,甭管做什么,我也当做看不见,可到底不是个装眼瞎的。”何氏心头一颤,心下正忐忑,又听道:“如今你真是好大的风光!自家院的事都传到这头来了,若我今日不提,你当我老婆子还聋了不成?”

何氏被吓得立马跪了身,面露赧然,“儿媳知错,扰母亲安宁了。”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又过了半晌,何氏小心翼翼抬起头,老太太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黧黑的两颊深陷进去,双目并陷,却深邃明亮,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自收了你的管家牌,你心里不痛快了几年,我也明白,故而你常与母家亲戚来往,要亲近情分,我不曾说过什么,也没让长房那头去敲打,可如今你是蹬鼻子上脸!三番五次让那些混账亲戚串门!逸哥儿不过才中榜,你一时风光,竟什么也不顾了?你那亲大哥家里,前儿又来打秋风了吧?他家一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不提。只说你那妹妹,你体谅她庶出不易,是,是该帮衬,可她嫁人时也没给咱家下过帖,情分实在浅薄,如今她家才迁京,便下帖巴结,又是送礼无数,你二话不说全收下,难不成你那院子比天高不成,当我不知你打得什么主意?她家姑娘未出阁,是何为人咱也不知,你倒好,急着要给逸哥儿相看正室呐!话说回来,你是他母亲,有何打算我也拦不住你,可何为急何为缓?帝王即位也要兼顾官历是吉是否,你一听她家要升了官,巴巴得去迎没得失了分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江老太太瞪着何氏,言语不改肃意,“若不是上回许家送礼,我想你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做派,我那姐夫出身进士在朝做官,放到现在也是无限风光,我那亲姐姐,虽为官户,能嫁进许家也算有福,如今虽是落魄了,可我们与许家到底是连襟,总有些地方要我这老婆子说道的,若不收这礼,不知道的,以为我们这些年做的是表皮的功夫,我既收了礼自然有另番打算,可你偏偏是猪油蒙了心,以为我要将她家孙女接进门做逸哥儿的正室,在外头说了些不体面的话,你那院里,有几个是你陪嫁过来的?多少爱嚼舌根的你还不清楚?竟堂而皇之看贬了许家,你在京城的名声,是要,还是不要?”江老太太一字一顿,何氏心窝子如同被千刀万剐般,当即哭出了声来,一整个人如一株病柳卧在老太太膝前。

何氏满心委屈,哭得泣不成声,半日后才支支吾吾吐出话来,“儿媳糊涂!忘了母亲平日教言,真真是该打!”

沉闷的屋子回应着阵阵叹息,老太太如同哄孙女般去慰她,指缝掠过间却全是髻上冰冷的珠翠,“我让人关紧门窗,是为了你的体面,都是我老婆子挑的儿媳,都是如花似玉,知书达礼的人,我怎会偏袒?我知你委屈,故而不曾多问你一句过错,可如今大内立新,咱身为官户,正是挣脸面之时,凡事无一不是谨慎着来,难不成,咱家的荣光要掉进几句腌臜话里头……”

委屈?

委屈从何而来?何氏余光瞥见老太太似有泪光的眼睛,脑海里却突然回响着官人从自己手里夺去管家牌时冷漠的声音——母亲之命,我身为她儿,原该如此!

多年过去,她在老太太面前一直隐忍不发,万事百依百顺,若说做儿媳,她的孝心天地可鉴。可如今,她听见老太太虽这般掏心掏肺之言,却将当年之事一笔带过,说不怨恨那是假的,可又不得不继续隐忍下去,“都是儿媳目光短浅,我原是为逸哥儿想着,若日后他也做了官,有妹夫帮衬,官路总平坦些,却不明白母亲今日这番道理,儿媳实在枉为人母!”

何氏哭得梨花带雨,只叫人动容,老太太心头也消了火气,忙将她扶起身,“你待子女从来用心,我岂不知,你且起来,我再有事。”说着,老太太眉心一皱,故作不满道:“上回你官人从外头赎的尹小娘,如今的做派我也听秦妈妈说了,你身为他的大娘子,如何管束只会招烦,夫妇难免离心,你让她来,我自有话说,再有,你院里的那些使女婆子,你自权衡去……这几日,你那些母家亲戚也少见了罢。”

何氏微微一愣,心下顿觉畅快些许,随即面露笑意,忙欠身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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