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山前殿
“恭喜大家通过了第一关试验,接下来还请大家再接再厉。”冶光辉在台上说着,日过午天,台上阳光刺眼。
台上光辉灿烂,台下阴影惨淡,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阴阳割日高。
沈溪行和池棠站在远处,由于上一轮的机制出了问题,沈溪行和凌风晚两人直接进入了第二轮试验。
这消息本事封锁的,只通知了他们两个人,也只有他们身边的人知晓。可不知为何,这消息昨晚才通知到沈溪行这,今早他便在山前听见了旁人对他的讽刺。
“那个小白脸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侥幸从上一届首位凌风晚手下活下来就算了,居然还走后门进了二赛,呸,不要脸。”一个路人叉腰讽刺道。
另一人接话道:“有什么办法呀,人家有后台喽,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出来的,运气真好——”
“好像是叫什么南阁吧?和那个废物南门的名字差不多,名字这样碰瓷,估计人也就有两桶水而已,要是第二轮让我遇见了他,一定让他哭得满地找牙。”
“第二轮好像是团体赛,你行吗?”
……
沈溪行本来默默偷听着,他心中倒是没什么波澜,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说话说到一半终至了。
正想着,池棠从旁边冒了出来,手上的噤声咒符藏在身后,露出明黄的一角。
“师兄师兄,今天天气真好。”她笑着说。
沈溪行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说道:“小心一会被人家抓到了,到时候我可不帮你收拾烂摊子。”
说着话,他窜到池棠身后,趁她一个不注意,夺过手上的纸符。
那符纸上还用朱砂画着一个大大的鬼脸,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他三两下解开了符纸上的禁制,符纸瞬间化为一摊残灰。
灰烬之下仍有余温,躺在他的手心,像穿过矮树林时攀附在衣襟上的苍耳一样,起初不觉,发现时已深深扎进衣服的纤维细丝之中。
“师兄你怎么总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呀,真是搞不懂。”池棠摊手无奈,说完之后并未感到解气放松,一种更加无可奈何的气氛压着她,先前那般理直气壮一时间荡然无存,“他们明明这么说你……”
“随便他们怎么说,当耳旁风听听就好,不必在意。”沈溪行反过来安慰她,一下子颠倒了主次。
池棠有些怔然,“所以师兄还是相信清者自清,不顾流言杂语之类说法是吗,可是万一事情发展到不可挽留的地步,又该如何收场呢?”
“退一步海阔天空,之后有的是机会,小棠你不必着急。”沈溪行一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似凡事边走边看,唯唯诺诺,实则心里盘算得明明白白。
日渐西移,一点崇光洒落,羲和不吝其光,照亮山台下众人。
“接下来,由我来宣布第二轮比赛的规则。”冶光辉摊开记载规则的长轴,一板一眼宣读解释起来,“接下来的比赛,我派会把诸位随机分成若干个小队,再将诸位送进入‘风狸镜’中,镜中设有迷关,等待着各位解决。风狸镜会将顺利解开迷关的小队送出,届时,我派会按照出镜的时间顺序做出决裁。”
他的话还未说完,台下便哗然一片。这届修仙大会的赛程形式与往届相去甚远,且之间毫无逻辑关联可言,就连台上掌门席的长老们都为之一撼。
往年的二赛赛法是宗门团体赛,各宗门通过第一轮试验的选手聚成一队,凌云派的弟子便叫凌云派队,西山阁的弟子便叫西山阁队,宗门互打,优胜劣汰。
一些小门小派自然不奢求能与凌云派这般超级大宗门对打,只希望赢过与之势均力敌的门派,也好多挣些资源,顺带争口气。
他们从年初便开始训练组合对打,演习了很长时间。
谁料一别临渊三改火,从此旧赛是路人,辛苦的巡连也成泡影镜花水月。
“冶门主,那着风狸镜又是什么神奇玩意,里头都设着哪些迷关?”一个胆大的人发问,声音昂扬甚至盖过了冶光辉的宣读声。
冶光辉额角蔓出一丝不耐,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强制压下白眼后装作和蔼自谦地说:“这位后生,你且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呀。”
“哦,你倒是说呀,罗里吧嗦的磨蹭什么。”他冷言一置,躲进人群中回避风头,嘴上的蛮不讲理到了现实中依旧矮一头。
“这风狸镜乃是我凌云派镇派之物,其内有山海四荒,普天之下,莫不尽揽。据说能照应出人心中最为惧怕之物,诸位只有进去后,方能得知其中的奥妙。当然,着风狸镜内凶险万分,若是各位遇见些生死攸关的难解之题,可以扯下腰间的玉牌,这样便可退出镜中。不过诸位可要想妥当了,一旦扯下玉牌,便代表自愿放弃参赛资格,淘汰出局。”冶光辉还在台上滔滔不绝。
沈溪行只捡取了其中片言听听而过,他倚在石阶旁,小心谨慎地看向身侧的颜棠,推想着大师兄现在是什么心情,难过抑或是气愤。
风狸镜是南门所有物,合虚之战后,沈溪行和颜棠在山前山后不断挖掘残灰旧迹,一连埋头刨了好几天的土,始终不见那些珍宝法器的踪迹,一件也找不着。
沈溪行泄气过,他的指尖上满是瓦片碎石划开的血痕,不想再找下去沮丧地说:“师兄,不然还是放弃吧,这些东西,肯定被凌云派那群人抢走了。”
颜棠停下铲土的动作,看着他满是伤痕的手,一时犹豫不决,语气中的不甘是沈溪行前半生中从未听过的,“明堂,你先去休息吧,还剩下前殿一点地方没有找过,师兄来就可以了。”
前殿是南门的会客厅,占据了整个山头,怎么可能只有一点。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掠夺的东西,师兄你,还不明白吗?”沈溪行握住大师兄疮痍更甚的手,想起从前这双手,也曾挑弦挥剑,风雅无双。
怎么如今风雅无双成了无限风霜……
颜棠拨开他的手,撇去了手上的尘灰后,才拍了拍沈溪行的头顶,语气中温存依旧,似昨日意气未改,“但至少要挖完,师兄要找到风狸镜,不然对不起父亲的嘱托,这天上地下,我只剩这一个活着的信念……我负了南门的众多兄弟姐妹,枉送了父亲的信任,不能再如此下去,一定要找到。”
风狸镜是南门掌门从南海十洲上寻回的,能预吉凶,判天命,知轮回。
自从风狸镜摆在前殿的一刻起,南门的万般气运,便系于镜上,永世不离。
最后,他们挖遍了前殿后院,新翻出的土层之上都开出了无尽海棠,年岁相去,始终不见前迹旧尘。
也许像是书中所说,那风狸镜连同南门的气运一起,被强取豪夺去了。
时至今日,又见故物,又念旧情。
沈溪行走到面前,思索了许久,一句漫漫道:“师兄,长路山无绝,我们终于等到了。”
异乡的山风掠过衣脚,少年人的目光牟定坚决。
经年累月的伤痛又爬上指尖,颜棠好久没有听见他这般意气风发的话,也没有看见他举在胸前等待击拳的手。
一笑作春温,古井无波亦动然,他轻声回道:“我们不是在等,而是一直寻找,不是吗?”
沈溪行一时间忘记了大师兄眼疾,悬在半空的拳头了落了空,正准备放下时,池棠跑了过来,一拳替大师兄回复。“远道水有径,长路山无绝,我都记着呢。”
平津山下的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远道水有径,长路无山绝。”
他们一直记得。
“什么鬼,居然被分到了这组,你们这些猪队友可别拖我后退,老子可是要拿首位。”王甲抱着手说,选手进入风狸镜后,会被自动分配到不同的场地,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般差,分到的组里,居然有一个瞎子和两小白脸。
他平生最讨厌着些个小白脸,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便享尽了优待,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更不用说这一个瞎子,能有啥用?又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废人而已。
他继续指着他们道:“我可不指望你们能出什么力,但至少别给我捣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