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平日里熙攘热闹的长街空旷得可怕。

直到太子不疾不徐地驱马到来，一双虎眸在叶衹明与那人之间留神。

周围安静得听不见响动了，连那个人都不再嚎叫，清净感久违地拥上来。

这个肃穆的时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忽然从后退的人群中跌出来，穿得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蓬头垢面的，手上还紧紧护着一只磕破了的碗，一双眼乌黑乌黑却亮得出奇。

“不是他……”男人试探着抬起头却又很快地低垂下去，只口齿不清地嘟喃着，“不是他……”

太子饶有兴致地安抚马骑，玩味的目光注视那个突兀的男人，一个翻身便从马背落地，衣袂飘飘，华光宝气，烨然若神人。

男人有些惶恐地抱紧他的破碗，眼见太子略过他径直走向叶衹明，便一个横跨挡在两人之间，可那双乌黑如墨的眼眸里已然写满了不知所措与无可适从。

太子止了步，抬手示意身后拔刀的侍从莫要再出手。自己则是抬眼看着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一片静默之中打量着他。

——父皇曾说过，不可以貌取人，此话果真不错。

男人的神情这般痴傻，粗布破衣脸上还蹭了煤炭般的黑，可那双眼却干净得纤尘不染，若他平日里把玩的虎绒黑曜石般圆润如珠。

男人在太子的注视下，紧张的神色清晰可见，他的身体隐隐在发抖，可挡在叶衹明身前却没有半分退让。

太子发出一声低嘲，终也没有说话。

只这一声，不轻不重，却叫男人下意识又是一缩，显然是怕极。

叶衹明的心软了软，他侧走一步，让太子的目光终于不落在男人身上。

“你可知罪？”

太子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人群，一双虎眸微眯，唇角含一抹浅淡的笑意，看不清到底是嘲弄还是冷笑。

叶衹明作揖，不卑不亢，从容自若道：“草民只知——不知者无罪。”

太子闻言眉眼微扬，若有所思地一看眼前人，语气中的冷淡不少：“不足为证。”

话虽如此，可太子心下顿时生了惜才之意，他朝痴痴站在一旁的男人招招手，言辞漠然：“你能为他作证？”

不待他回答，地上跪着的人便忽然站起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从男人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双目微瞪，喊道：“殿下，他们是一伙的！”

这会儿男人终于回过神来，可紧接着的紧张与愤懑叫他涨红了脸，双唇哆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清晰完整的话来。

男人捏着破碗的手泛着青白色，一眼望去便知他有多用力。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眸此时越发光亮，泪水润湿他的眸子，竟也衬出那未叫煤炭涂抹的皮肤白皙可见。

叶衹明这会儿当真是有口莫辩，唇瓣开合着，最终也只微微叹息一声，轻软得似一柔微风，细不可闻。

原来那环环相扣，疏中有密却无处可逃。

叶衹明温和的性子叫他说不出重话，相关经验的短缺也无形中推他选择沉默。

尘埃落定，三人被一齐带走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目光是不忍的，可举止却只能无可奈何。

太子驱马走在前，虎眸中道不清是嘲是恼，只一点——荀家运作其间的痕迹实在太重，这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世家能有如此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