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绵长,晃晃悠悠,混沌不知见闻,只隐约残有些许泪痕,醒时却是蛙声满塘。
叶衹明坐在窗边,火炉烧得正旺他却不曾侧目,只望着竹叶上迟迟未化的霜雪,不由得暗叹——原来那岁歉并非人祸,而是天灾。
于是拾了满筐煤,随意系上披风便冒着寒风出了门。
一路走来遇见的人,大多是从山林下来的,一手挎着猎枪,一手拎着山雉,冒着风雪往山下赶。
远远见着面,大略认出人脸来,便摇摇招手,喊道:“青竹先生,今天又上山呢?”
叶衹明认出是黄叔,远远便点头,回以一抹微笑。
虽然气候恶劣得愁人,但黄叔的面上透露着满足,对于这无可避免的天灾,以乐观等风停的态度坦然待之。
黄叔笑起来,笑纹自然透露几分憨厚老实,举起手里一只灰扑扑的山雉,朗声招呼道:“今年的雪脾性真大——刚得了一只山雉,先生今晚不妨来我家坐坐?”
这便是有意留叶衹明一同用晚膳的意思了。
然而叶衹明摇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黄叔客气,我晚上约好了与老师一同,就不多加嗑扰了。”
谁都知道这连绵的雪几近覆盖住所有作物,能猎得山中物都算稀有,能见着黄叔有这份心,叶衹明到底心下泛暖。
黄叔略一点头,遗憾不似作假。
两人并不同路,远远招呼过便又各自分离,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远。
·海量楼·
居平明带着潘语嫣送的棉帽,遮住冻得通红的耳廓,他站在海量楼的屋檐下望着悬挂的灯笼出神。
“胡辣汤一钱一碗!”胖叔吆喝一声,掌中的长勺敲得铁桶翁翁闷响,半人高的汤桶冒出袅袅热蒸汽,吸引了不少站在屋檐下搓手跺脚的行客。
“胖叔,我来一碗!”许文渊说罢,又问道,“葱油饼怎么卖?”
胖叔抬头看他,手里的活儿却不停,麻利地将汤装好,一面回答道:“也是一钱一片。”
“那我来两片。”许文渊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接过胖叔递过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抬手低头就是一口,爽利地接过居平明切好的葱油饼往里头一蘸,接着大快朵颐起来。
旁人一见他满脸幸福模样便羡艳地吞吞口水,也迫不及待地叫来一碗,配点白面馒头或是油条就聚在一块儿,呼噜呼噜地埋头咀嚼起来。
很快一桶胡辣汤便见了底,潘语嫣忙活着将剩余的汤装在瓷碗里,分给胖叔和居平明,又站在旁炸起油条来。
“咋还这么冷呢?”旁人见着许文渊埋在袅袅热气之中,不由得搓搓手掌,眼中流出羡艳意,“胖叔,还有吗,我也来一碗!”
居平明刚端起胡辣汤,指尖热得红通通的,还未来得及凑近抿上一口咸辣,便先听见这句。
“这里还有一碗,”居平明将手中的那碗推出去,抬起眼认真看他,“一钱。”
旁人喜笑颜开地递过一枚铜币,端了这物美价廉的胡辣汤又向潘语嫣要来蓬松柔软不失劲道的油条,就着热腾腾的胡辣汤大啃特啃,不一会儿便见了碗底大红冠公鸡。
这才打上饱嗝,又心满意足地询问起胖叔明日何时再出摊。
许文渊知晓胖叔并不好做,毕竟这时连月积雪,久久未有收成连冬小麦都缩在地里埋头不出,如何能生出每日都有胖叔那实惠又美味的吃食。
想罢,许文渊眉宇间已染上几分愁绪,遗憾却又打趣般招呼道:“你也就趁今个儿吃个尽兴罢,恰巧语嫣还炸着油条,你若真想吃,不若买两回去,当明日早膳用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