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儿,却可以松手叫各位看得星星点点碎光的。
祈福日,天朗气清,祝龙台上晴天明亮,却突然叫乌云厚盖,紧接着砸得人生疼的骤雨声势浩大,雷霆万钧,淋湿一众人臣,也砸跪一地人臣。
国师强自镇定,挥了玄旗,朝天祷告。那条金丝银线绣成的双面玄旗在暴雨狂风里半展半卷,鲛绡制成的旗面不曾湿水却无力地在风雨中挣扎着,原是采自东海郡王进贡的辟邪珠却微微泛起紫光。
国师将旗横扫一圈,辟邪珠的光芒淡淡的,似未睡醒的蛟龙半眯着幽幽泛紫的眼——可当辟邪珠慢慢靠近面色正冷的帝王,光芒乍亮,甚至燃明半片漆黑如墨的天云!
顿时群臣皆惊,几近致仕之年的礼部尚书更是惊恐交加中两眼一翻,倒地不醒。
站在盘风飞沙中的两个人隔着祝龙台遥遥相望,雷火明灭间,帝王忽地仰头张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齿与满腔肆意。
翛念身为国师弟子,此次特许前来观摩国师祈福。
原先是寻了个角落站着远观,而如今却飞身上了祝龙台微扶失神的云祈生。
他不去理会那狂笑的帝王,反倒先以灵力覆盖了辟邪珠的力量,再作法换天云,还他个天朗气清。
帝王仍在朝天笑着,直至再也看不见一丝阴云。笑罢,理了理滴雨未粘的蟠龙袖,转过身径直离去,福如海眼神示意下,小太监紧跟着起了身,哆嗦着执了华盖追上去,仓促的步子仿佛还有几分踉跄。
……
养伤半月余,云祈生从榻上半撑腰身,挣扎着坐起,看向翛念温润如初的一双明眸。
那愈发不似亲王与亲王妃的模样俊朗得有些说不明的味道,他在翛念眼前,微微泛白的脸与出神的眼,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他可是云渊国的国师,曾数次为民求雨的顶尖术士啊!
众人眼里,国师府几近失了国师,翛然尚为出师,不能挑重任,怕是…荣花也将失佳期啊。
当然,国师府给人以平和的表象,也只是看似未受臭沟里的涛涛暗涌影响,实则国师府的水也不再澄澈清浅,像是被皇宫传来的污秽所侵蚀。
翛念安置了云祈生,离了床榻,走到窗前玉案来。他轻捻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夹在卷轴中,唇角的笑意淡去几分,几近似笑非笑:这就是你说的惩罚?
017号系统迟疑:动用异界之灵必然会有反噬,不过……
翛念的眉眼淡然,笑意全然散去。
017号系统闷闷道:不过为何这异界之灵不曾动作?
翛念没有搭话,看着窗外的远山青黛,他的身影似有一瞬模糊不清,飘渺得如云雾般虚无。
“念儿。”翛念放下书卷,目光触及那个略显疲惫的身影,眸色重新温和,唇角还是那抹温和的笑意。他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云祈生强忍着伤痛站起来,目光落在翛念淡笑的唇角,学着微微勾唇,露出了一抹纯粹的淡笑:“念儿,为师无碍。”
“我知。”似乎是手中的伤药顷刻间有了千斤重,翛念握着青瓷药瓶的手顿了顿,无人知晓的角度里,一抹温柔的白光自翛念微蜷的指尖向瓶中钻去。
瓷瓶的小盖叫人打开,清爽的香气逸动,被递与云祈生。
药香味冷淡清雅,像极了暖房内某人的性子,令人无端觉出几分迷人的冷。
云祈生便顺着翛念的意,扶着桌沿,慢慢坐上软椅,又因着满屋的茶香,便被翛念放在桌上的香茶吸引,悄悄端起杯身,握在手心,感受着无处不在的温暖馨香。
这竟是,改做品茶了么?
翛念便为云祈生递去了伤药,云祈生垂着的眼睫微微颤抖,颇有些坐立不安地将茶杯放回,转而伸出手接过那药。温暖的玉瓶被握在指间,云祈生受的是衣物遮掩处的伤,翛念有意避开,执了原来的书便又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了。
于是,云祈生便微微向上掀了掀衣袖,露出手臂上骇人的红紫伤痕,也不忸怩,三除两下便抹上药膏。
这药倒出奇地方便,抹上便很快渗入皮肉中,清凉爽快替代了疼痛迟钝,云祈生若有所思地放下袖子,只当翛念于药学上有所精进,却不曾多问。
翛念自是不会主动提起的性子,故而依旧细品着古卷。
许久,在香茶弥漫的雾气中,云祈生恍惚生出几分睡意,一双眼清澈,透过滚滚雾气,隐约见着翛念不似以往的背影,那是温润遮盖不住的清冷,却无端地,云祈生垂眸时解读出几分孤独。
夜深林更寂。
翛念听见平缓的呼吸声,很微弱,让人难以想象的脆弱。
见云祈生竟睡着了,那茶也不知何时被不知哪儿跑来的馋猫享用得干净,那双原本淡漠冷情的眼眸不知怎的,忽就带了些许暖意,唇角的温笑更亮色些。
因着剧情中云祈生对徒弟的倾囊相传?亦或是……
思及此,翛念动了动被冻的有些发僵的手指,不由得无声轻笑。
好歹,是将榻上的狐裘拾起,盖着好似觉察不出寒冻的云祈生身上。
事罢,却又不知怎的想到——蛇冬眠,却也是怕冷的吗?
端详了睡得安稳的人好一会儿,正欲将其送回去,却又想到云祈生的寝室似乎更冷些,又颇有些无奈地扶额。
于是这想法也只好作罢,将云祈生放回软榻上。寻了处光线恰好的角落自己站,欣赏着漫天肆意的飞雪。
那双温温和和的眸子却不被梨花木雕花窗前那橙红带黄,好不喜人的甜柿子吸引,倒愿远望那墨枝上点点鲜红的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红腹白身鸟活像个小小的圆团子,不知是偷食了几多喜人的小红柿子。
“公子,”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并不很大声,随后窗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佩短刀,左右不过加冠的侍卫模样青年。
翛念以食指抵唇,示意其小声些。
来人便会意,小心的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在翛念刚好听到的范围内,不响亮,亦不微小,“公子,随心岛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翛念一双桃花眼慵懒,点了点头,拂去来人肩上的积雪。
不知为何,来人总觉着似乎炎热的夏日不会太远,他低着头,不觉间,却是短暂的有些热意。
翛念微微侧身,望向熟睡的云祈生——那人正微微蜷缩着身体,手不安分地伸到了狐裘外,眉宇间似乎沾上许愁绪。
墨色的眸子轻轻垂下,遮掩住里头的思量。
不多时,翛念抬眸,将那不平的眉头抚平。
然后这才看向那个借着低头遮掩红霞的忠卫,缓缓地说了句:“走罢…”
待两人离去,一道微弱得未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白光,兀地自床上那人的指尖处追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