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辛树的动作很快,没有让人等太久,岳夜略微低头,摆在桌面的茶水还隐隐泛起涟漪,他停了几秒抬头。
“任先生。”
“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未料他会去那儿玩。”
从上楼到现在,时间也不过过去两三分钟,这么短的空隙里,任辛树换了整套衣服。奶白色的针织毛衣穿在他身上,似乎又隐去他些许阅历……
与其说任总显得年轻,倒不如他在刻意掩盖自己的年龄?
岳夜抬手,将文件推到男人眼下。
“这是您签字的治疗方案,如果没有任何问题,我先去同……”岳夜停顿一瞬,自然衔接上话:“初夏聊聊。”
本以为很快推进的事,谁知任辛树却再次细细翻看,生怕错过每个标点符号般,短短的三页纸他翻来覆去看了至少五遍。
岳夜也不是没遇到难缠的病人。
不过家属也如此挑剔,却还是第一次遇见。更何况先前他们已经会面,并谈好治疗方式,阴柔寡断对商战来说为大忌,任总能坐到那位置,肯定是明白其中道理。
“您是觉得有些不妥?”
任辛树又重新翻动文件,薄薄几张纸,承不住太多信息,着实看不清未来走向,男人自是明白此道理,合上文件夹握在手中。
“岳医生,您医术,我放心。不怕我说句难听的话,方才我家孩子什么模样性子,您也见了点。”
似乎为了给岳夜思考时间,任辛树停顿几秒钟,等人神情若有所思,紧接补充未完之语。
“他怕生,领地意识极强,所以二楼只有我跟他在,如果想进行话疗,只能在这会客厅,无法做到您文件中的完全放松的温馨场合。”
岳夜神情松动:“无碍,也能……”
后半句去我办公室咽了回去。
他险些忘记,初夏几乎未踏出过这片庭院,依山而建在半山腰的复式,便是初夏全部的世界。
“也能?”
——尤其任总的态度咄咄逼人。
岳夜面不改色:“也能在这里。”
任辛树笑了:“您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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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没说治疗方案不好,可也没差。
任辛树起身上楼去喊初夏,留岳夜在会客厅等候。期间那位住家阿姨进来添茶,岳夜得知她姓刘,是看在雇主开的薪水高才过来,这个偌大的家里就任总跟他养子。
看起来没有有用信息,岳夜却意外得知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
“可能是我多心吧……也没敢跟别人说过,二楼的布局跟一楼类似,尤其是这整面落地窗。”
刘姨努努嘴:“不过一天到晚的,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丁点阳光都晒不进去,怪不得小少爷白呢,阳光下反光得还有点吓人!但是人是好孩子,对我也很有礼貌,就是经常对着一处发呆,叫都叫不回来魂。”
她说了大半,叹口气。
“您是医生,如果能治好小少爷整夜睡不着的毛病,那可真太谢谢了。”
岳夜承应:“应该的。”
会客厅重回安静,不过这次等待的空隙里,岳夜又重新在脑海中组建关于初夏的信息链。
不爱理人,防备心强,社交能力几乎为零,还喜欢在冬天光脚?大概是对常识存在缺陷认知。
以及最明显但可能对心理治疗最无用的某项——生得过于漂亮了。
岳夜端起茶杯,茶汤清亮,还未凑近便能闻到香气,他垂眼抿了片刻,刚要放下杯子,抬眼对上门口初夏望过来的目光。
冷不丁的出现,即便胆大的人也会被吓一跳,岳夜忙放下茶杯,刚要示意他坐下,谁知少年视线往他背后落。
也不知人在看什么,大概半分钟过去,初夏堪堪迈开步伐慢吞吞走来,坐在任辛树坐过的位置。
“你好,初夏,很高兴认识……”
初夏拨弄茶盖:“我不喜欢你,所以见到你我很不高兴。”
直白、明了、正中人心。
他面容倦怠,似乎说句话耗尽了全部力气,病恹恹地靠在椅背,冷森森的瞳孔直勾勾盯着面露无奈的岳夜。即便如此,初夏也是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孩子,浑身都沾染全部欲望得到满足后的疲惫,看得岳夜声音一顿再顿。
后者刚要开口,视线却从旁侧窗外划过,捕捉到了一点奶白色毛衣角。
任总是在……
偷听?
为心中猜想惊讶,岳夜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