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太残酷无理,她一点也不喜欢。
毫无意外地再次失败,多萝西疲倦到连骂两声发泄情绪都没有力气,沉默着在水槽边清洗干净器具重新开始。玛丽和其他医生在后半夜熬不住,回自己帐篷休息,医疗帐篷里只有多萝西一个人。水流声在空间里“哗哗”流淌,空荡荡到多萝西错以为全世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
仿佛身处幽静海底,见不到海面上的惊涛骇浪,也没机会挣扎,只在寂静无声中悄然被疲惫感吞噬。水声是一个诱导口,勾着多萝西的眼泪不受她自己控制擅自流出,无力和情绪失控沉重到多萝西只能蹲下身给自己营造出一座坚固堡垒,低声呜咽。
可电子表打断多萝西的发泄,提醒多萝西该去为玛丽莲送去早饭和水。桌子上有维克留给她的饼干和咖啡,但连日的熬夜让她对什么都没有胃口。多萝西擦干眼泪,用清水洗把脸逼自己保持清醒,去餐桌边上准备好纯净水和面包,带给玛丽莲。
因为多萝西有意提早时间来送饭,躲避地放下东西就走,她和玛丽莲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上面。这次多萝西刚放下食物,帐篷链条就被拉开,玛丽莲从其中探出脑袋,好像她在这个帐篷里遥遥陪了多萝西一夜,只等着多萝西来。
“西西,好久不见。”几天未见,玛丽又消瘦了不少,不止脸色泛青,眼白都是浑浊的暗黄。
“好久不见。”喉咙因为刚刚哭过还胀痛着,多萝西说话声音别扭。
玛丽莲苍白的嘴唇绽开一个微笑:“你进来,我们聊聊吧?”
多萝西没有拒绝,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让她不要再继续逃避,而是坐下珍惜和玛丽莲的每段时光。
“你看起来好累,是不是熬了好几天夜?要不要吃点糖?”虽然是疑问句,但玛丽莲实际没管多萝西要不要,抓起糖盒里所有糖果塞进多萝西的口袋:“反正我现在吃什么都没有味道,这些糖我吃了也是浪费。你多吃点呀,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闪焰症。”
“······”多萝西停下制止她的动作,任凭玛丽莲将糖塞满她的口袋。
“西西,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熬坏自己的身体。我呢,我这次真的要先一个人去海边长住啦。”玛丽莲的声音藏着微不可闻的颤抖,但多萝西敏感的神经捕捉到了这一点。她反握住玛丽莲的手,玛丽莲手心烫得像攥了一团火。
玛丽莲掰开多萝西的手:“我已经没有希望啦,不用玛丽看我也知道,这种情况我们见过太多了是不是?”她单手拉高衣角,露出自己被病痛折磨得消瘦的躯体。玛丽莲挺直腰身,肋骨在动作间突出,暗色血管遍布每一寸肌肤,昭示着闪焰症最后还是在免疫战争中获胜,吸收玛丽莲的生气做自己的养料。
多萝西不忍多看,伸手扯下她的衣服盖住这幅触目惊心的画面:“你再等等我,我就快找到办法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等多久呢?一年?两年?你留着我这个怪物做什么呢?别忘了我们还有痛击实验部的计划,让别人知道干将留着一个狂客,他们只会想着解决干将里的异端,这对我们的未来是没有好处的。而且我真的好难受,西西,闪焰症蔓延到我全身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都会带来剧痛。我不想撑下去了,好痛。”玛丽莲伸出滚烫的手擦去多萝西的眼泪,多萝西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泪流不止。
见怎么擦都擦不完多萝西的眼泪,玛丽莲倾身拥抱住她,在她耳边耳语:“多萝西,这个世界确实不好,它不漂亮,还很危险。但既然来了,你就要好好看看它,也替我好好看看它。”
“你总要学会好好道别,接受生命里有人来来往往。只要有人在你的记忆里能留下一瞬,你们的相遇就不是没有意义,也没必要为最终的离别觉得可惜。所以,先练习着和我好好说再见,然后不要忘记我。”
玛丽莲支起身体,拉开距离,捧着多萝西的脸颊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再见,多萝西。”
“只是练习对吗?”
“是的西西,只是练习。”
多萝西抬眼对上玛丽莲含笑的眼睛,眼角略带水渍,说得无比艰难:“再见,玛丽莲。”
多萝西再走出帐篷,远处的营地人影憧憧,成员都已晨起迎接新一天的生活。风中带来欢颜笑语,多萝西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她手里提着食盒,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但因为高负荷工作大脑超载,根本想不起是丢了什么,只觉得心脏吊在半空,无凭无依。
她咬着指甲走出一段距离,决心回营地坐下好好想想。身后突然传来子弹在火药的推力下破镗而出的轰鸣炸响,多萝西哆嗦着手摸上后腰枪托,枪夹里空空如也。
“发生了什么?!”有人喊叫着从营地冲出,跑向玛丽莲帐篷的方向。她也应该转身,飞奔回帐篷看看玛丽莲怎么样,可是她控制不住僵直的躯体,依旧向着营地的方向走。
多萝西害怕看见身亡的玛丽莲,手里攥着那把丢失的手枪,那是由多萝西带来的玛丽莲自我了结的工具。
“多萝西?是不是玛丽莲出事了?!”维克慌张赶到,拦住还在向前走的多萝西,焦急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被拦下的多萝西趴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来,不加压抑的哭声叫人心慌。维克隐隐猜到什么,回抱住多萝西,摸着她的头安抚:“都过去了,玛丽莲解脱了,她会去一个没有闪焰症的好地方,她不用再强忍痛苦。”
“玛丽莲一个人先去海边定居了,她会在海的尽头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