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是近处这个教义略宽松外放一点,这派观点认为,在遵守基本戒律的基础上尽可能融入信众的日常生活才能使世人更好的受益于佛法;而远处山上的流派戒律更严格,认为尽可能远离俗世俗物的烦扰诱惑,人才有可能静下心来更好的钻研和参悟佛法……” 陈周一边整理思路一遍讲给时影青她所知的,末了还严谨的补充一句:“不过我也没深入了解过,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你对这个感兴趣?”
……认识这段时间以来,时影青第一次听陈周一次讲这么多字,而且居然还反问她的看法。
“没有,就是好奇问一下。那,你认同哪个流派的观点?” 时影青追问道。
“我?哈哈哈哈,我又爱吃肉,又懒,我哪个流派都不配认同。”
哼,狡猾,逃避问题。
陈周之所以带时影青顶着大太阳逛到远离镇中繁华的此处,是因为她觉得,画家也许会对这一带的风光色彩感兴趣。
的确如此,待走到这些色彩艳丽,线条优雅的宗教建筑近前,时影青参观之余,还会在僧人允许的前提下拍照,包括建筑物和僧侣。
她们在附近流连了许久,直到时影青觉得差不多了,陈周就带她往回走。
这次,陈周带着时影青沿着八角镇东部边缘的一条小路由北向南逛。
走久了,两人都又热又渴,前面有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咖啡馆,陈周带她径直走了进去。
咖啡馆坐北朝南,点了喝的两人在咖啡馆南面的窗边落座。陈周告诉时影青,这个咖啡店面朝的这条街和这小小的丁字路口正是C, V, T三国分界。坐在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对面V, T两国的国旗和哨岗,很多人来这里打卡拍照,所以游客多的时候这家店经常拥挤得人都进不来。
如果不是三国的国旗在各自的岗亭上方高高飘扬,根本看不出这里就是三国交界之处。人们在这丁字路口穿梭往来就像在任何的一个普通镇子的路上一样,跨过边界的脚步不需要有任何一点迟疑。
如果一定要说差别的话,对面两国的街道和建筑会旧一点,搭建的更为密集,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木质建筑。
两人坐在窗前看着风景休息了一会儿,六点多,边境的晚霞开始登场,建筑物的轮廓和光影开始呈现出不同于白日的神秘感,或者说,是不同于白日的另一种真实。
时影青是敏感的,画家的眼睛攫取着此刻光影的流转和线条的变化,她平静地沉浸在此刻。
过了会儿,晚霞的红更浓重的时候,她听到陈周在一边轻声的问她:
“你饿了吗?”
“不饿,中午吃太多了” 时影青实话实说。中午他们吃到快两点,她本来饭量就不算小,中午的食物可口,旁边还有个更能吃的陈周助兴,她觉得自己很久没吃这么撑了。
这人中午吃的明明比她多多了,难道她已经饿了?!
“那就好”陈周笑笑,去找咖啡店员借了支笔,在手机里翻找出一个电话号码抄在了餐巾纸上。
她一边把餐巾纸推到时影青面前一边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如果我四十分钟还没回来,你就打这个电话,就跟他们说去八角龙接一下阿细。”
“八角龙?”时影青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呼应冉师傅离开前那个担心的神情。
“嗯,一个酒吧,在对面T国后面第三条街上,很近。你说了这个酒吧名字他们就明白了。”
一时间,时影青脑子里涌出很多问题:她去这个酒吧做什么?为什么是四十分钟?这电话又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自己不能跟她去要在这里等?……
可陈周跟她说这些时的表情语气就像告诉她宿舍洗衣机的使用方法一样平常。
时影青看到陈周抬腕看了眼她那块老旧电子表,好像在掐着某个时间点。
终于,时影青一句也没再多问,喝了口已经被冰块稀释得很淡了的咖啡对着陈周看似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陈周的身影在夜幕初降的朦胧中转进对面T国街口后消失不见,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五十五分。
她玩了会儿手机,再抬头天已经黑透,看时间:怎么才过去十分钟??
时影青突然想抽烟,不知道为什么,她自认没有烟瘾,可是此刻她需要一支烟。
剩下那两颗烟早不知被她扔到哪里,想出去找地方买烟,刚站起身,想起陈周可能提前回来,遂又坐下。
没有烟,有点烦躁,她坐在咖啡馆的椅子上,莫名感到愤愤:为什么不带自己去?怎么说她也是个搞艺术的,世界各地各种风格的酒吧她去过不少,有什么酒吧是本姐姐不能去的?!
她盯着对面夜色中的街口,那个十分钟前陈周身影消失的街口,像沉默的嘴,也像隐晦的眼。
时影青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小到大的心理机制:会自动将恐惧和不安转化为愤怒和勇气。
所以,即便不到十岁就只身在外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母亲叶岚,她还是长成了一个健康阳光爱生活爱自己为自己负责的成年女人。
基于逻辑将因果利害梳理出一二三来从来不是艺术家的风格,此刻的时影青听从自己的双腿。
她拎起自己的包包,走出咖啡馆,笃定的跨过了那条看不见的边界线,快步朝着一刻钟前陈周拐进的对面T国的第三个街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