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西的动作停了,绵密的泡沫在腰腹和指缝间化作黏腻的皂液,几秒后,他开口:“现在,去榆苏?”
时间不早,已经快十一点了。
温予以为他顾及时间,“我刚才到打车软件搜了一下,市场价是两百五,我按照双倍价格给你,回去的车费我也…”
“不是钱的事。”段凌西打断,“皮卡在榆苏不能上街,有交警会抓,我也就平时在费县运货用。”
温予沉默下来。
“一定要现在走吗?”他问。
“对。”温予没有任何犹豫。
这次换段凌西沉默,这阵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温予便听到清晰的水流声,像是在冲洗什么东西。
不大一会,听筒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这种情景,温予很难不去想方才的水声是什么,她现在没有心情,也不敢挂断电话,安静地听着。
段凌西到衣柜里随便扯出衣服,三两下套在身上,提上裤链,穿好腰带,一抓门口的外套推门而出。
“十分钟以后,楼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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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匆忙,温予没什么行李,她只带了几件必须衣物,塞到包里便下楼去等。
临近几个小时,飞机票贵得令人咂舌,但此时不是心疼钱的时候,等待间隙,温予买好榆苏飞宜宁的机票。
凌晨的风有几分冷,吹散了路灯周围的光圈。
漆黑夜空冷月一枚,星辰无光,被黑夜隐藏在天幕之下。
寂静极了。
几分钟后,街尾先出现一束亮白色的光,半扇居民楼被打亮。
紧接着拐进一辆大众轿车,车身灰扑扑的,几乎要融进夜里,黯淡的车身将风挡玻璃露出的暖光凸显得格外明显。
车子停在温予身边,段凌西降下车窗,扫了一眼温予手上的LV托特包,“上车。”
车里杂七杂八堆了不少东西,段凌西一股脑全撇到后座。
后视镜上左一串右一串挂了不少东西,其中一个木制挂坠的‘陈’字吸引温予视线。
“这是陈南的车?”
“嗯,借的。”段凌西挂档掉头,瞥一眼温予单薄的衣物,“安全带。”
车子内有一股堆久杂物的味道,温予将窗敞开一道缝隙,空气进来的同时,她也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味。
像是沐浴液的香味。
他不是一直用的石榴味沐浴露吗。
车子转入大路,在空旷安静的街头穿梭,视野所及之处,全是沉睡的黑暗。
温予回头看了一眼,下次回来,这束花估计就会干枯了吧。
“不会。”段凌西回道。
温予转过头,难道自己刚才说出声音了?
“已经枯了好几朵了。”
“那也不会。”段凌西手搭着方向盘,还有两条街就要拐入城际高速,他眼睛始终注意着前后车辆。
这个点,高速上全是运货的火车,每一辆都像一只庞然大物,呼啸着过来,呼啸着过去,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
像是轧在人的心脏上,惹人发慌。
温予将头靠在车窗,车子飞速行驶,穿梭在稀疏的车流之中。
货车经过的轰隆声,在她心底卷起一股无名的恐惧。她已经很久没回宜宁了,跟温志凡断联的这些日子,她甚至不知道宜宁都发生了什么。
那些高利贷的人是不是变本加厉压迫温志凡,温志凡的新公司是不是没开起来,宜宁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温志凡到了需要住院的程度。
温志凡又是怎么跟叶承泽扯上关系的。
种种种种,快要把温予的脑袋塞炸了。
她甚至希望这条路可以没有尽头,这辆车就这么开下去,这样她就无需到宜宁面对这些未知的东西。
月愈悬高,天空黑得犹如墨汁冻住。
高速穿入无边夜色。
时间流转。
温予看了眼到榆苏机场的距离,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她转头看了看开车的段凌西。
他单手把着方向盘,看着前方道路,夜色溶于他的瞳色,黝黑深邃。察觉视线,段凌西偏了下头。
“困了?”
“没有。”他转过来时,温予看到他眼底浮出的红血丝,“你是不是累了?飞机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起飞,你要不要到下一个服务区休息十分钟?”
“不用。”
段凌西到扶手箱里翻出一盒绿箭,拆了一条嚼在嘴里,其实他兜里有烟,以前也有凌晨到榆苏拉货的时候,没什么困意是一根烟解决不了的。
但现在车里不光他一个人,段凌西心里觉得,他旁边这位大小姐,大概率不想在封闭空间闻二手烟。
“那我要不要陪你聊聊天?”
“怕我睡着啊?”段凌西笑了一下,在位置上转了转疲累的脖子,“行啊,聊。”
“……你想聊什么?”
一辆黑色SUV变道超车,将段凌西的车硬别到后面。
还好段凌西反应快,及时变速躲避,不然两辆车就要擦上了。
他啧了声,一脚油门,方向盘一打,车身在车道画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将那辆车又远远落到后面。
他透过后视镜扫了眼那辆车,眉梢一扬,“要不,聊聊你前男友。”
“你跟他,怎么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