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孟清徊准时抵达后勤仓库。

推开大门一瞬间，陈旧的味道再度迎面扑鼻。淮市一中有四十多年的建校史，尽管校园里盖起了水泥大楼，环境早已今非昔比，但仓库却保持着原来八十年代的风格遗留到现在。

墙皮斑驳累累，有两个大铁窗开在南侧的墙上，兴许是管理员也觉得味道难闻，把窗子大张张地打开了。

窗户外，晨曦普照在行道大树上，还能听到清脆的鸟鸣，映入眼底的满树绿色更加富有生命力。

整个画面色彩饱和，明亮异常。

孟清徊不由得压低了几分帽檐。

他走进书架之间的逼仄过道，看到果然有新的课本放在了那里。

崭新封皮，薄薄一本。

和转学之前用的教材一样，但淮市的高考难度却比他户籍所在的省份低太多了。

生理卫生教育算是普及知识性学科，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的需要而设立的，不会纳入高考。

它涉及的内容不仅与生物学相关，更多是用来约束性.行为的。尤其是alpha，他们是社会的主导者和支配者，书里写给他们的内容相当多。

但有些令人厌恶的alpha们听不听，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感觉周身的环境变暗了。

孟清徊本来就是对光度敏感的人群，回头一看。

昨天见过的alpha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人背对着窗子，站在两个书架间，单是站在那里，就把唯一的出路堵住了。

“……”

孟清徊根本没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难道这alpha一早就等在这儿，来堵自己？

人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两步走到他眼前。

孟清徊条件反射地拉开一点距离，被迫背靠在身后的书架上。

他皱眉道：“你做什么？”

秦问漠然扫过书架：“书拿到了？”

孟清徊不相信对方是专程来问他这个的，但还是说：

“是。”

“……谢谢你帮忙。”

“那也请你帮我个忙。”对方紧跟着说。

孟清徊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Alpha说：“平时在学校，你能不能多收敛着点信息素？”

孟清徊显然没明白，抬起帽檐，露出惘然的眼睛。细看之下，那点惘然里，还夹杂着高防御式的警觉。

“你想我怎么收敛？”

他从来没释放过。

“他们都闻到了，跑来问我你好闻吗。”

孟清徊“哦”了一声：“那真是辛苦你了。”

秦问哽住。

他们之间好像互看生厌似的，话要是再多说两句，八成要当场再像昨天那样争执一番。

孟清徊沉着一张面孔，想要出去。

但对方丝毫没表现出要避让的意思。

孟清徊继续找出口，秦问就动也不动地堵着。实在没办法，他伸手去推，结果反被对方拉住手腕，只能反应更大地挣扎。

推搡中，眼睛不小心瞥到了窗户的光，好像受到什么莫大刺激似的，他立刻不动弹了。

秦问看到这人半个身体站在阴影里，为了站稳身形，迫不得已把左手搭在木架上。木纹或隐或现，颜色陈旧黯淡，衬得那只手的手背白生生得耀眼。

“？”

“你怎么了？”

孟清徊压低声音：“让开！”

“不让，我话还没说完呢。”为防止对方再有离开的意图，秦问把手臂搭在两侧的架子上，俯身去看他。

无意中，微微压下来的身体正好给孟清徊挡住了光源。

后者被阴影覆盖在墙角，刺痛感居然即刻不见了。

转瞬间，他又为这种不争气的转变而感到万分恼怒。

“我闻不到信息素的事你不许说出去，不然……”

“不然？”孟清徊惨白着一张脸，说话调子也轻飘飘的：“不然，揍我？”

“你打架打应激了？”秦问有些无语，“我有说要揍你？”

他摸了摸鼻梁，这才补全后半句：“不然有失我威信。”

孟清徊昨天一整天都没在班上见过秦问，这也正合自己心意，无非只是一个一天里见不到几回面的同桌罢了。

“知道了。”

他从秦问身边挤开一点空间，试图侧身往外走。

秦问目的达成，不再堵人，侧身也要离开。

但就在转身的刹那，孟清徊的帽子却误撞在他的肩头上，帽檐偏了一截，omega的面孔一瞬间呈现在阳光之下。

他眼瞧着那转学生从阴影里走出一步，身体暴露在光线下的刹那，人陡然捂住眼睛，身体随后前后不受控地晃了晃，好似要往地上栽。

？？？

这么大反应？

Alpha动作迅捷，立即去伸手扶他。

但短暂失明的人视野已经在天旋地转了，像抽走意识般向一旁坠去——

肩膀重重砸到书柜，陈旧老化的木柜跟着晃动两下，顶上一本落灰已久的书便被摇了下来。

“啪”一声。

平整地铺开，拍在地面上。

在即将摔到地面的紧要关头，秦问一把捞住了他，但手臂只捞到对方半个肩膀，剩下一半由于重心不稳，还要再坠下去。秦问以弯腰的姿态再去接，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

可能是球场上的临场反应，秦问下意识帮队友护头，不小心彻底碰落了他的棒球帽。

孟清徊也怕书砸到自己身上，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

前一秒，两人的气氛还充斥着火药味。

后一秒，就变成亲密相拥的尴尬姿势。

他们都愣了下，因为手心触碰到了彼此的腺体——

敏感的地带。

稍微不测，就要引起易感期和发.情期的……

刚才找事的、呛人的，现在都不敢再动了。

就在此刻。

仓库不知从哪扇门的缝隙里钻进一股风，流速很快，落在地上的一本书随之飞速翻页。

正是昨天那本年代久远的教材。

泛黄的纸页，随着流动的空气，书页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唰唰”翻过，疯狂闪现着简陋的插图与密密麻麻的油墨小字……直到风慢下来，翻动的纸张才渐渐归于停止。

最终彻底停留在一页——

信息素的特征，第三点。

失稳性。

他们僵硬地维持了几秒姿势，感受到后颈上的热度自对方的手心下传来，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腺体周边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