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莹挑眉看着素来孤高自持的凌伯钊将军坐在小凳子上择菜剥蒜,打水细细洗了。
十分自觉地又把凳子拿着,坐在灶膛前烧火。
鱼火锅,白切鸡,四物鸭汤,炸物香肠拼盘,梅菜烧肉,年糕烧排骨,酸菜炒大肠,最后虞灵又端出一大盘煮好的饺子。
堂屋也烧了地龙,人和胃都暖乎乎的。
饭后四人分工收拾了,虞灵翻出一副木制的麻将牌,阿莹两眼放光。
到了子时,老钱出门去放了鞭炮,四人各自回屋睡觉了。
次日清晨,虞灵洗漱好,又细细擦了面脂。
新年的第一顿早餐,虞灵做的年糕汤,又取了昨夜醒好的面剂子炸了油条。
四人静静用了朝食,饭后阿莹收了碗筷。
大年初一,照例是要串门。
他们来此地定居日久,街坊四邻皆是熟识,带着孩子上门的,阿莹都笑眯眯地抓一把饴糖。
初四,四人背着物什,虞灵和凌伯钊在镜潭旁的湖心亭中对弈,阿莹拄着脸扇着炉火,老钱背手望着雪景诗兴大发。
初五开市,铺子里的山楂消食丸很快买完,老钱又抓紧做了一批。
铺子一开日子回归平日节奏,虞灵照旧每日盘账看书,闲时翻出外出采购的物什倒腾。只除了凌伯钊日日早出晚归。
过了正月十五,凌伯钊上马正式赴任。
半年里,京中发生了很多事。
凌衣上书乞骸骨,告了三回圣上允了,另点了五皇子齐岷与裴氏北上接管,从此凌氏北军成为历史。凌氏人走茶凉,破军原是圣上与凌氏共用,如今化整为零,被打散到京畿及全国各府,监听百官民情。凌衣离京前安排了原破军前部的副将进了金吾卫,让凌伯钊出京,领了江南卫都指挥佥事的差事。江南卫是江南五府地方驻军的统称,卫所设在临江府附近六十里处,距离清河镇每日快马约一个时辰,凌伯钊平日在卫所住着,每月休沐就回了清河镇,不时还会带上三两同僚同往。
抓贪官污吏叛贼甚的,说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陆宁此番几乎是将整个江南连地皮都给刮了干净。清河镇所在的临江府,从县官到知府撸了个精光,新来的县官据说是新科榜眼,出身大族王氏,承蒙圣上亲点,赏其颇有治世之才。
清河的初春仍有几分寒意。
冬雪消融,枝头新芽,不知不觉离开破军已有两年。
虞灵整日在家捣鼓新鲜玩意,这日见灶房里捂着的黄豆芽发得不错,打算随陈姨到高家庄附近小高庄踏春。
陈姨是小高庄人,一听自是乐意。
虞灵三人提着条三斤多五花,又并着几样礼,上了小高庄。在陈家喝了茶,陈姨幼子小满领着众人上山去了。
小高庄北边山林物产丰饶,阿莹爱吃香椿芽,吭哧吭哧摘得兴起。
小满显然熟门熟路,又带着众人进了竹林,只见他拿着树枝四处探探,点到哪虞灵几个就开始挖土,一个多时辰后竹篓里便满满当当。
陈家人多,屋后还种着几垄菠菜和韭菜,陈姨割了热情地又送了一篓,并着从村里收的土鸡蛋,三人满载而归。
谢过陈姨留饭,到家时已是太阳西斜,凌伯钊大马金刀坐在大门台阶上。夕阳下,他的腰直得如一支箭竹。
晚间虞灵和凌伯钊两人坐在屋顶,对着难得的满月小酌。
“陆宁来了洪县?”虞灵放下酒杯,挑眉。
“此番陆宁二度出巡江南,名义上是安抚军民,实际是圣上让来寻前朝秘宝。”凌伯钊点头。
听到“秘宝”二字虞灵瞬间来了兴趣:“什么前朝秘宝,可说来听听?”
凌伯钊抿了一口杯中酒,缓缓道:“前些日笋江一带化雪,当地有生民掘河道引水,听说是滩上露了块碑,当地主管秘而不发,当地的隐卫兄弟去探了,十有八九是前朝巨富海迎侯张万叁的墓。如今北地整军,山西又闹了蝗灾,东南倭患,若真是张万叁的墓,想必可解国库燃眉之急。”
这两年虽然北地通商开了口子,南边也设了几个市舶司,但总归是仗刚打完休养生息的当下,再加上这两年内忧外患也是不少,总而言之就是皇上也没钱了。
“京中命我协助陆宁务必取得秘宝,”凌伯钊看了一眼虞灵,“我已传书大伯,过两日媒人上门,定下你我亲事。”
“哦.....啊?”这话题跳跃得让人反映不及。
凌伯钊道:“你我年岁不小了,如今仗也打完了,婚事也该办一办。否则我月月来此的,成何体统。”
也没人让你月月都来呀!虞灵腹诽,还是嘴硬了一句:“这就让人嫁给你,也没求问人家乐不乐意呢。”
凌伯钊放下酒杯,月色下显得又温柔又郑重。他行了一礼,道:“某愿聘虞氏小姐为妻,托付中馈,绵延子嗣,白首不离。”
虞灵笑得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