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红儿并不这么想,她一直在劝这些女孩儿别放松警惕,她们如今是被困在这里不是来享福的,这么久的照顾一定有所图谋。
罗娉儿才来三天便已经摸清了如今的状况,这群人里只有三个人让她比较在意。
红儿是个善心的傻子,以为所有人都能跟她一样清醒地面对泡影般的富贵;一个是糕饼店老板的小女儿方芸娘,据说她从来这里后便一直很安静,很少开口说话,在罗娉儿看来,她的安静并不是怯懦恐惧,而是一种有底气的冷静,这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儿。
另一个……
她看向人群中那个红衣姑娘,她将头发梳起来绑了个高高的马尾,这样的发型在齐国很少见,但是在宣国那边很常见,她叫风铃,是城西半仙的养女,据说曾经是个乞儿。
罗娉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她一直以来都看不上这种出身的人,却无法控制地被她的明媚和坦荡所吸引,就是她最早提出的一直待在赵家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吃有喝有衣穿,比在家中活得自在多了。
这样的念头贪婪又不孝,可偏偏她就那么说了出来,即使没有一人附和她,她也照样乐乐呵呵的,便是被红儿教训了仍不以为然地笑着,手上不停地把玩着腰间的黑色络子。
天色渐暗,罗娉儿坐在院子里吹风,她们住的这个院子很小,每间屋都住了三四个人,所以她除了就寝都不爱待在屋里。
风铃抱着手靠在檐下朝她喊:“唉,快下雨了,进屋吧。”
说完人就进屋了,她并不在意这个同住的女孩儿会不会淋雨,毕竟只是一场雨,除了冷一些也死不了人。
罗娉儿站起来理了理裙摆才进屋,一进屋就听见风铃的声音,“现在还不是冷的时候呢,再下几场雨便入秋了,到时候风刮着脸都觉得生疼,手脚也时常是冰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孩儿打断了,“是吗?我觉得入了秋也不算冷,毕竟有缝了新棉的夹袄和厚实的棉布裙子,我爹还买了兔皮给我做帽子和靴子,穿上没一会儿就该出汗了,一点都不冷。”
女孩儿那双圆圆的眼睛盯着风铃上下扫了一遍,眉眼弯弯地说道:“风铃,你穿过缝了新棉的夹袄吗?”
罗娉儿望向说话的那个女孩儿,她穿着赵家给的衣裳,头上戴着一支坠着珍珠的簪子,耳朵上戴了一对小珍珠的耳坠子,不算多稀奇的首饰,只能说聊胜于无。
本来女孩儿皮肤白皙,戴这样的首饰是恰到好处的,但她脸上那明晃晃的恶意却让罗娉儿觉得有些腻烦,光滑白皙的美人皮成了桌上油腻腻的白肉,让人看上一眼便会皱起眉头。
“我也不曾穿过缝了新棉的夹袄,布庄的新棉较旧棉贵上三文钱,我娘每回都买旧棉,旧棉也是去年的新棉嘛。”
风铃还没开口,红儿就走到那个女孩儿面前说道:“你的耳坠子真好看,是什么宝物啊?”
那女孩儿嗤笑一声,瞥了红儿一眼说道:“珍珠,是从海里捞出的蚌中取出的,不过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毕竟你连海是什么都不知道。”
红儿抿了抿唇似是在想要怎么回话,可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出来,便只能笑着说:“嗯,我确实不知道。”
那女孩儿又想开口,风铃在她开口前就拉着红儿往屋里走,她离开前站在女孩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威胁地说道:“管好你的嘴,否则我保证你再也穿不到你那缝了新棉的夹袄。”
罗娉儿看同住的两人都进屋了,也跟着走了。她进屋之前还被那个女孩儿撞了一下,这无妄之灾遭的,很是晦气。
夜里,风吹在窗棂上“砰砰”作响,罗娉儿不适地翻了个身,望着窗外朦胧的树影出神。
赵家人口多,空着的院落所剩无几,又因为要避开家中主子居住的院子,所以给她们选了如今这处。
这里之所以一直空着就是因为朝向不太好,屋里总是有股子潮气,即便丫鬟每隔几日便会将被褥抱出去暴晒,可还是睡上两天就潮了。
那受了潮的被褥像是浸满了水的纸张裹在她的身上,又冰又凉还闷的她喘不过气来。
罗娉儿又动了一下,将被子往下扯了扯,可其余的部分依旧潮乎乎地贴在身上。
她正苦恼着,就看见窗子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过了一会儿,那个黑影又绕了回来,静静地站在窗前。
她刚想开口,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风铃贴着她的后背,用气声说道:“别说话!”
直到那黑影离开,风铃才放开了她。罗娉儿看着她蹑手蹑脚地跑回自己的床上,便小声道了句谢。
风铃没回她,盖上被子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