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颁奖前的那一刻,林钟有十足的预感大奖就是他的,但没有报出名字之前,又紧张得想捂紧耳朵。
表白应当要在个浪漫的地方,即便电影院也有点老套,但在孟谨洲家又太不正式了,他甚至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没带。
身旁的圣诞树大到遮住了沙发的扶手,几根枝条承受了太多美丽的装饰品,被压得荡下来。
亮晶晶的雪花片,亮到反光的金属五角星,实心的木雕雪橇,都是林钟那天买的。为了把他选的东西都安上,孟谨洲也说话算话买了个最大号的圣诞树。
看起来不费力,但足足花了他们两个小时。
从把巨大的快递箱拖进家门开始,两人就出了一头的汗。树顶上最高的那些是孟谨洲踩着沙发扶手挂上去的,林钟在旁边护着给他指导意见。
金属的零件敲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林钟用手指拨弄挂饰,一个蓝色的小球滚落下来,弯身去捡时,却被手指拨弄到更远的一段。
他只得佝着身子蹲下来,伸长了手臂去够。
在很隐蔽的一角,他终于摸到不再前行的小球。再往前探了探,摸到了阻碍小球前进的物体——一个银色的、印着他们学校标志的cracker。
他还以为,所有的cracker都在学校举办的派对上拉开了。
面对藏在树下这一只,不由得发怔。
纸质的礼炮没什么特别,无非是两个人各捏住一端一起用力扯,拉力作用下,纸片炸开的一瞬会发出像爆竹一样的声响,然后从中掉落出一个小卡片,或者小玩具什么的。
过节前超市就会将它成堆地摆在显眼的位置,林钟从前没玩过,眼馋好久了。
学校给每位同学都送了一个,林钟领到的那个在派对散场后就找到孟谨洲跟他一起拉开了,没想到家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他刚伸手拿起来,孟谨洲就回来了。
“这是你的那一个吗?怎么没拉开,就这么带回来了?”林钟拎着蝴蝶结的一端。
“给你留的,”孟谨洲换了鞋,洗了手,也过来坐下,“怕你没玩够。”
这话放在平时根本没什么好多想,可在这样特殊的关头,林钟却怔了怔,心脏被什么充盈起来,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玩这个?”
“你上次在超市看了得有两分钟,”孟谨洲不以为意,林钟在这方面的眼神通常很直白,很好猜,喜欢的都写在脸上,“过了节就不卖了,就多给你玩一次。”
其实沙发底下还藏了一整盒,足足十个,但看林钟的样子,再多都抵不上面前这单独的一只。这样的快乐就好比他以为所有糖果都被吃完,翻包时在帆布的褶皱里又找到一个。
“现在要玩吗?”孟谨洲坐在旁边,很有礼貌地与林钟维持了一小段距离,伸手抓住纸礼炮的另一端。还有一端捏在林钟手里,他轻轻晃了晃,问道:“我本来是想等圣诞当天再给你,增加点仪式感。”
“就现在吧。”林钟站起来,后退着撤开了些距离。
手腕微一用力,嘭地一声,各色彩片便纷扬而下。
彩纸在半空中起舞,缓慢地轻扬地下落,像点点星光,洒在沙发上,泼在地上,还有些在空中缓慢打旋,最终悄无声息地沾在发尾,落到肩膀上。
学校聚会上拉了一晚上的礼炮,同学们得到的净是些无用的迷你玩具,最好不过是一根绑头发的橡皮筋。
只有这一只,装的不是玩具,像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礼炮,也像……新人的礼花。
孟谨洲也没想到,随手藏的一个居然是最好看的,眼前人先是懵了一瞬,紧接着惊喜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彩片好像闪在林钟的眼睛里,特别亮。他动一下,头发就闪一下。
而在一片璀璨中,孟谨洲也好看得发光。
室内有充足的暖气,孟谨洲只穿了一件冰川灰的休闲衬衫。他总是把自己拾掇得很整齐,有棱有角,干干净净。
亮片落在他身上,像夜晚的湖面被淋上一层光亮,那份稳妥被打破,让人觉得可以亲近。
台词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林钟忽然心切难耐,想将心意和盘托出。
他欲言又止,见面前的湖光忽然泛起涟漪,绵延到他身旁,是孟谨洲伸手摘掉了嵌在他发丝里的亮片。
“我……”林钟压下怦怦不已的心跳,喉头发紧。
他才说了几个字,声音就被吞没。
窗外不适时的消防车又来捣乱,它开过卧室的窗户,又大摇大摆地路过阳台,声音大得淹没了两人剧烈的心跳声。
林钟笑起来,连消防车都嫌他没有仪式感。
“先收拾一下吧。”林钟最终说,“那些话,我留到明天再说,行吗?”
湖面又恢复宁静。
他们很有默契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