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带血,刚好点缀在五爪龙怒睁的眼珠上。
“我一定会抓到那条狡诈的五爪龙。”段宵心想,手指习惯性摸了摸腰间泛着冷光的银鱼。它像某种锋利的武器,狠狠扎进骨肉,用刺痛提醒他时刻保持清醒。
“这桩案子办完,我就带你回京。”
段宵给她把喝干净的羊奶碗添满,又推到她面前。“我不会忘记隋家的案子,你放心。”
“……好。”
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灌进肚子,李春源喝的急,很快就醉了,举着杯子大声嚷嚷着:
“段老二!为了回京,干杯!”
段宵扶额冷笑,隋月明却觉得好玩。
她也举起自己的羊奶,偏过头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段宵,无声催促他。
“醉得不轻。”段宵虽然这么说——但下一秒,还是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三个人的杯子碰在一块,水珠溅起,叮的一声如同缔结某种坚不可摧的契约。
“那就祝我们都能如愿,风风光光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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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饮的代价就是醉懵过去,有些蠢货甚至走三步摔一跤。
等李春源再一次如脱缰野马爆冲出去又狠狠摔进雪地时,段宵终于看不下去,无奈出手把人捞起来架在肩膀上。
隋月明守在他旁边,扶着李春源另一侧身体,和段宵一起往回走。
或许是浸润酒香,他们都有几分醉了,走在雪道上脚步飘忽。
四下安静,只有李春源时不时哼唧两声。
“我不会把要怀疑的人随时带着破案。”段宵突然开口,“的确看中你的画计才留你在身边,但我不认为是利用,顶多算交换。”
隋月明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谈一谈”的时机。
“你给我打工,我给你卷宗,我并非言而无信的人,也没想过拿你身家性命开玩笑。此次意外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换假身份决定的很仓促,连春源都不知道,因为我怀疑......”
“怀疑城主夫人是假装示好,其实私下里和城主商量好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对么?”
段宵愣住,看向隋月明,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以前城主夫人前脚报案后脚就被带回去,证明她始终活在城主监视下,但这次她却格外顺利就来到大理寺,还能想到办法带我们混进去。我只能猜到三种可能。”
隋月明举起三根手指:
“第一,她的夫君瞎了,或者死了,虽然我很想期待是这种情况但很遗憾不成立。”
“第二,她夫君知道儿子死了于是良心发现,但介于和春光楼的关系不敢主动出面,只能对夫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协助大理寺。”
”至于第三!他不确定空降来的大理寺官员是什么办案风格,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劝大人归顺,再安插人手。重新策划的成本太大,不如以此为鱼饵把我们吊出来,直接动手除掉后换成自己人。”
她的指腹轻柔擦过正在结疤的伤口,痒酥酥的疼,皮肉下像有蚂蚁游走,又像有种子即将破土,在伤口上开花:“老大,你觉得是哪种可能?”
答案显而易见。
“基于以上我都能猜到的可能,聪慧的段大人怎么会想不到呢?所以他灵机一动,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先人一步混进城主府,提前跟在那老太婆身后,目睹她给我一刀,后面你再抹我脖子——”
“不!”
段宵急促地打断隋月明的阴阳,他抿了抿嘴,道:
“我也并非神明,事事都算的周全。”
隋月明愣住,她看着眼前这个谪仙般,似乎无所不能的男人,好像为他这句妥协遗憾感到惊讶。
段宵神情懊恼,声音干涩:“易容之术耽误了时间,等匆忙赶到时你已被假桃喜接走,我本想追上暗中解决她,但城主的亲信杀了出来拖住我的脚。”
“事已至此,我只好顺水推舟带着你往前。在城主房里也是害怕你暴露身份真被城主弄死,才不得已……总之害你受伤是我不对,这事我向你道歉。”
“原谅你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隋月明冲他笑了笑,“带我找到隋家被害案的真相,不能利用完就把我丢下,也不能再让我当你破案的靶子。”
“行,我知道。”
“那就说好了,咱们一起风光地回去。”
她对着月亮做了个举杯的动作,扭头对着段宵璨然一笑。
明媚到连段宵这种冷惯了的人都恍惚了片刻。
“啊,到了!”
通铺近在咫尺,两个人扶着已经呼呼大睡的李春源进门,瞬间各种各样的味道闯进鼻腔,呼噜声也震耳欲聋,段宵忍无可忍出手将他随机砸在某个人的床上。
他也不嫌弃,在梦里蛄蛹两下,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还不忘道谢:“我的段,爹爹爱你!”
“哈哈哈哈哈......”隋月明被逗乐了,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
李春源被吵醒,迷糊着扭头看向笑声来源——
只见两个人各自倚着一边门框,一个冷脸无奈,一个捂嘴笑盈盈望着。
还蛮配的。
“老段,小隋,回去吧。”
他翻个身,很快呼噜声响彻云霄,他又睡着了。
段宵和隋月明面面相觑,都有些好笑。
“折腾一晚上了,老大你也早点休息。”隋月明看够热闹,拢了拢外袍,往住的地方走。
都走了好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她回过头,看见段宵小跑着追了上来。
“过两日还要拜访城主府,要花更多精力。”
他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伸出手,学着记忆里李春源哄他妹那样迟疑着把手落在隋月明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动作笨拙而青涩。
但他终于补上那次错过的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