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城之主,财富与地位却不得不上贡给让位给那座吃人不眨眼的楼。
“对,我过不了……”
听到这话张贺明撑起得意的笑:“你想通了就好,想通就过来,你的哨子还在身上,吹响它,让侍卫把这群人抓起来,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气氛一瞬间焦灼。
孟仙雨步态踉跄,她泪眼滂沱,一步一顿朝着张贺明走过去。
只是这一次隋月明没动,段宵也没有阻拦。
只有张贺明看着她慢慢靠近,她每走一步,他嘴角的笑就咧的更大,无比灿烂:“对,对,仙雨,我的好夫人,我就知道你会算清楚这笔账。”
等孟仙雨扑进他的怀里,他忍着痛放声大笑:“一个儿子而已,我们还会再有的,我还会想办法给你请封,让你做诰命夫——”
“啊!!!”
笑容陡然凝固,他的眼睛迅速失去光彩。张贺明缓慢地低下头,看见了心脏正中央插着的那把刀,和握住刀柄那只细到稍微用力就能掰断的纤纤玉手。
“为,为什么……”
唰——刀被用力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血液如同绽放的鲜花,盛开在半空中,他竭力想捂住胸口,却摇摇晃晃,在孟仙雨冷漠的注视中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扬起灰尘。
生命停滞的最后一秒,他仰面看着孟仙雨冷到极致的脸,面上是不能消散的迷茫。
孟仙雨眼睁睁看着张贺明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甘又绝望地死在自己手里。她眼角滚下一滴晶莹的泪,也不知在哭谁:
“荣华富贵都比不上我的儿子,张家不配让我儿丧命啊夫君。”
哒的一声,小刀砸在张贺明身侧。
她摇摇晃晃上前两步,接着一撩起裙子,往地上一跪,膝盖砸在地板上,灰尘溅起三丈高。
额头抵在地板上,孟仙雨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大人,妾身愿以黄金万两求大人还我儿公道。”
“黄金万两?”段宵却嗤笑,他眼中嘲讽极重:“一个偏远的小城,你张嘴就是万两黄金,不怕我判你贪污受贿,罚你死罪。”
“张家供养这只饿鬼的开销远不止万两黄金,大人何必因小失大。”
孟仙雨昂首,背部挺直,整个人如同焕然新生的白天鹅,高贵而傲慢,她冷冷笑道:“大人是被贬到无双城的对吧,不如我们做场交易。”
“说来听听。”
“大人高抬贵手饶张家一次,我把春光楼送给大人做回京的功劳簿。”
孟仙雨手指上带着张良生的翡翠扳指,轻轻一转,无比轻描淡写,就好像已经把春光楼收入囊中。
隋月明有些不解:“张贺明为了张家害死你的儿子,你却还为他守着张家一口气数,要我放过张家腌臜?”
“不是为他。”孟仙雨目光灼灼,“夫君有软肋才不敢拿张家和春光楼博弈,可我早已一无所有,如今手头好歹还剩下张家这枚筹码。既然如此,我就要拿它和春光楼斗,不死,不休。”
段宵凝视她的眼睛,突然笑了,热意在血液里沸腾让灵魂都颤栗起来,他无比愉悦道:“成交。”
他看上去真的不再打算过问张家从前那些腐臭腌臜,毕竟在他们美好的构想里,每个人似乎都能安稳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
“大人忙了一夜,不如在府里住下,明日再查我儿和庄姑娘的房间?”
不必,今晚我们回去,明日再登门拜访。”
段宵得到满意的答复,准备离开,但隋月明却站在原地从衣服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被叠成豆腐块的宣纸,她有些庆幸自己这两日没换衣裳。
“之前就画好了,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您,随我折腾了这么久面上有些脏了,但也勉强能看。”
画上男人正躺在花舫上喝大酒,周围众人簇拥,船上热闹非凡。
啪嗒。眼泪顺着孟仙雨的脸颊砸在宣纸上,她仓促地抹了两把,把泪水拂去,颤抖着抚摸过男人的眼睛:“谢过姑娘……”
“顺手的事,夫人节哀。”
隋月明不想也不能去评判张良生的品行道德,更不因为他遭受了苦难就对他给别人造成苦难这件事多加辩驳。
她只根据一个母亲心里孩子最潇洒的时候单纯画了一张画。
算是给孟仙雨的报酬。
送出去画后,隋月明没有在意孟仙雨猛烈变化的神情。
她跟上段宵,小声说了句走吧。
两人并肩,朝着前方,走向真相。
在彻底消散进夜雾前,他们身后突然传来女人震耳的祝福:
“妾先一步祝各位大人日后回了京城,
——前途似锦,步步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