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婪懵了:“什么……意思?”
鹤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反手抱住柏婪,冷冷看向不远处的安。“出去。”
安优雅地站起来,拍了拍白西服蹭上的灰尘,好脾气地笑道:“那我先走了,二位慢聊。”
离开时,甚至还体贴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柏婪不解地盯着鹤厉,“为什么那个安做的事情,和一个广告BOSS该做的完全不符合。”
意外地,鹤厉竟然说:“我不认识他。”
“那你为什么……”
鹤厉缓缓松开了抱紧柏婪的胳膊。“他看出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见第一面的时候,他就告诉了我,他知道我有分裂症。”
柏婪看了眼鹤厉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的分裂症……方便详细讲讲吗?”
他原本打算如果鹤厉脸上露出半点不适,就立即转移话题,但鹤厉除了刚开始有些情绪失控,此刻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懒散随意。
他一只手拄着下巴,歪头专注地盯着柏婪,眼里笑意绵绵:“我说过,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我都愿意告诉你。”
柏婪转头,两人离得极近,目光相对。
柏婪忽然发现,鹤厉的长相有种诡谲的、具有攻击性的美感,可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却折射出清澈的颜色。
微微睁大时,极致美艳的皮囊下仿佛潜藏了一个稚嫩的灵魂。
正午的阳光透过灰尘铺满的玻璃窗洒在两人之间,斑斑点点的光影翕动,明暗交错间,将两人带回了一段隐秘而难言的往事——
李凡又挨打了。
原因不重要,可能是因为他和同事打了招呼,也可能是因为没打招呼。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咖啡机坏了是他的错、午餐不好吃是他的错、洗澡水不够热也是他的错。
而他最大的错误,是一次次死里逃生,毫发无伤地从广告里出来。
他太过平凡,又太过幸运。
所以他有罪。
人们瞧不起他,也嫉妒他。
所有人都讨厌他。
浴室、厕所、食堂……
甚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都留下过那群人欺凌他的痕迹,有时是一顿狠厉的巴掌,有时是扒光他在他身上刻字,有时是把他当个物品一样“使用”。
李凡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他有一个秘密。
那些人将怨气发泄在他的身上时,他装出一副害怕痛苦的软弱模样,实际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快活。
拳头落在皮肉的触感让他兴奋,刀刃划破皮肤的刺激让他战栗,身体被侵犯的快感让他迷醉。
他爱极了羞辱和凌虐,那会让他快乐得头皮发麻,尽管他也怕疼怕得要死。
所幸,他有一位好朋友。
一直陪伴着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能一次次死里逃生,是因为他的好朋友,在所有最恐怖最危险的时刻出现,救了他;他能享受一次次的凌虐盛筵,是因为他的好朋友,会代替他承受所有过分的、无法承受的剧痛。
他的好朋友,他好用的副人格,鹤厉。
他几乎每天都能享受刀片划过手腕的快感,因为鹤厉可以为他承受酒精消毒和缝针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却从没想过治疗,只因实在没有比现状更完美的情况了。
鹤厉是他见过最强大的人,他见过他以一敌十的模样,如同万兽之王一样睥睨众生的姿态,本应是他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他是一个渺小又卑劣的人,却偏偏成为了手握狮王缰绳之人。
李凡完全掌握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不需要鹤厉出来承受痛苦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只能蜷缩在一个只有一立方米左右的小格子里,里面黑到不会折射任何光,也不会有任何声音,呆在里面的每分每秒,都会被无限延长。
李凡偶尔在里面时,只是时间稍长一点,无助、恐慌、孤独感便会铺天盖地袭来,仿佛灵魂正在经历一场比身体溺水还要窒息的酷刑。
这样的折磨,饶是鹤厉也无法承受,于是这成为了控制他最好的筹码。
每次好不容易从窒息的黑暗里出去,又要迎接身体的剧痛,这样恐怖的人生,鹤厉不是没有反抗过。
只是每一次反抗的结果,就是足足一个月的禁锢,无论鹤厉的灵魂在身体里发出怎样绝望的哭喊,都不会得到身体真正主人的半分心软。
经过长达一年的反抗、挣扎、惩罚、绝望、哭求,最终,他的副人格被他训练成了一个完美的痛苦承受工具,没有记忆、没有感情,听话得可怕,好像是专为满足他扭曲欲望而诞生的礼物一样。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很疼吗?”
鹤厉抬起头,拖着没有一处不疼的身体,对上了一双写满担忧的眼睛。
就在刚刚,那群人放了鬣狗撕咬他的皮肉,身上有几处伤口已经白可见骨,面对这样的剧痛,李凡理所当然地缩进了身体里,放他出来面对狗群。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端倪,李凡甚至不允许他躲避,他便只能护着心口,任由鬣狗撕咬他的皮肉。
疼。
很疼。
非常疼。
那种皮肉生生和骨头分离的疼痛,让他全身的神经都开始抽痛。
偶尔疼得受不了时,他也想过要和李凡同归于尽。可李凡是个真正的疯子,这个世界没有他在乎的东西,对于生死,他也没有任何执念。
鹤厉本该也是如此的,却在每一次想要结束一切的时候,都会被一股莫名的不甘感阻止,最后只得沦为李凡控制下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