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豆子有一种很特殊的风味,”骆峤把煮好的咖啡给钱自莱倒了一杯:“尝尝?”
钱自莱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表情很微妙:“确实有种很特殊的风味……”
骆峤以为自己卖出一个安利,咖啡入口的第一秒,他的表情凝固了。这口咖啡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半晌他还是把咖啡咽了。
“怎么有股大蒜味。”骆峤无语凝噎。
钱自莱静默两秒:“我还以为这就是你说的,特殊的风味。”
“大蒜风味吗……”
“不是吗?”
两个人坐在门口,对着这两杯大蒜味的咖啡发了一下午呆,直到一只雏鸟直直地撞进骆峤怀里。
骆峤赶紧把炉子踢远,语言系统切换成斯瓦西里语:“塔莎?你怎么回来了?”
亚伦背着粉红色公主书包,跟在塔莎身后:“过几天是她的生日,她吵着要回家过,所以我就把她接回来了。”
生日?骆峤和钱自莱对视一眼,暂住在这,按理说应该准备礼物吧。塔莎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说学校、说老师,说自己的耳朵最近不是那么痛了。
小孩子嘛,注意力本来就是飘忽不定的,她的目的并不是要和骆峤说这些,她只是需要说出来,听的人是谁其实无所谓。所以她也没等着骆峤回复,踩着鞋哒哒哒地跑回房间了。
晚上骆峤就站在花丛里,挽起袖口整理花瓣,塔莎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剩下的两个人就在院子里随意坐下了。骆峤小臂上有一条明显是新长出来的皮肤,就是钱自莱之前留意的那条伤口。
钱自莱盯着那道伤口看了半天,他屈起胳膊撞了撞亚伦的:“你知不知道他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亚伦的目光随着钱自莱的问题而游移到骆峤身上:“峤没告诉你吗?”
“我没问他,”钱自莱顿了顿,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个月前的事了,具体我也不清楚,”亚伦仔细回想,但他知道的也不多:“似乎是有人带刀进了医疗点,本来是要捅骆峤的肚子或者心脏的,但他伸手挡了一下。”
钱自莱皱着眉:“为什么?”
“你知道这是哪吗?”亚伦反问。
“非洲啊。”钱自莱说。
“这是布隆迪,这里穷人比有钱人多,疯子比正常人多。他很巧合地两样都占了,一个有钱的正常人,”亚伦看着骆峤忙碌的背影:“他经常给没钱治疗的病人垫付医疗费,但很多时候不是好心就一定能得到好报的。”
钱自莱一言不发地听着,亚伦看了看他,继续说:“后来很多人装病,甚至摔断腿或者让自己受些不轻不重的小伤,然后来医疗点找他要钱。”
“傻子。”钱自莱这样评价。
“我告诉他这样不行,让他不要再帮别人垫钱了,他同意了,”亚伦有些自责,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我没想到会发生之后的事。”
“你知道这里最流行的病是什么吗?”亚伦问他。
“疟疾?来这里前我还去打疫苗了。”
亚伦摇摇头,说:“这里最流行的不是疟疾,而是艾滋病……哎——”
塔莎跑过来,手里捻着什么东西,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钱自莱面前看他。她一来,二人的对话就不得不暂时终止了。钱自莱也不知道说什么,这里的通用语言他不会,如果用英语或中文交流的话,对塔莎来说似乎又太难了。
她指了指钱自莱的耳朵,做了个撩头发的动作。钱自莱疑惑地撩起有点长长了的头发,露出空空的耳洞。塔莎凑近,她手里捏着的是绣球花朵,真的。花茎很细,一朵两朵,钱自莱的右耳很快被绣球花占满了,有种很奇异的触感。
骆峤发现原本在自己身边的塔莎不见了,他回头望过来,正好和钱自莱看过去的眼神撞到一起,他看见钱自莱耳廓里的绣球花。
“真漂亮。”他说。
钱自莱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做了个疑惑的表情。骆峤也不打算重复,他笑着摆摆手,走过来和塔莎说No。
他用最简练的语言告诉塔莎,花茎里有细菌,在耳朵里会感染云云,她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突然凑到钱自莱面前,用中文字正腔圆地说了句对不起。
“啊,没关系。”钱自莱摸了摸耳朵,又摸了摸塔莎的头。
然后快门声响起了,是骆峤的手机,摄像头正对着钱自莱的脸。钱自莱一看他,他立刻说:“我没问你。”
因为没问他,所以可以拍。虽然这是钱自莱说过的话,怎么从骆峤嘴里滚了一遭就显得这么强词夺理呢?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骆峤就伸手把花摘走了,末了还捏了捏他的耳垂。
“好了,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