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自莱在第二天早上吃到了骆峤煎的蛋,溏心的,咬一口蛋黄就从里面流出来,像破掉的太阳。
他吃煎蛋的时候骆峤也没闲着,一会进来一会出去,出去的时候手里拎着两人昨天穿的衣服,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而洗衣房传来洗衣机工作的声音。
刚开始钱自莱还是坐在凳子上看骆峤来来去去,后来都有点坐累了,他先把左腿挪到椅子上,然后是右腿,现在他是蹲着的。
钱自莱想叫住骆峤,让他别晃来晃去了:“哎……”
骆峤没听见。
“……不是,”钱自莱赶紧趁着骆峤走进来的当口用语言拦住他:“你歇会吧,有那么多事儿要干吗?”
“我不累,没事,”骆峤坐到他旁边就开始捋钱自莱的袖子,“昨天是不是只涂了一次药?”
“倒不是累不累,你晃的我有点头晕。”钱自莱对这种突然袭击从无措到习惯只用了几天,他点了点头:“好像是吧,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好?”
骆峤把着他的小臂看了看,被烫伤的皮肤比周围暗两个度,水泡还没起来就被憋回去了。
“再涂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被重新涂好药后,钱自莱发现自己好像两天没看见自己的手机了,他用目光逡巡了一圈整个房间,没找到。
“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他看向端着餐具站起来的骆峤,骆峤把餐具放进洗碗池,水龙头拧开的声音混着回答:“在你后面那个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
他转身抽了张厨房纸擦手,“你那天和迭戈喝醉了,让我帮你关掉手机,然后我就帮你收起来了。”
好吧,他又忘了。钱自莱蹲在椅子上歪了歪身子,往后伸手拉开磨砂玻璃抽屉。手机正躺在遥控器旁边,充电线绕成整齐的线圈。他开机时发现电量是满的,锁屏界面还蹦出两天前的未读消息提醒。
孟婷自从两人前几天那次不算吵架的争执后就没再联系他,庾廊的消息停在两天前,告诉他快递已经寄出,并附上了快递单号。钱自莱回了个ok的表情。
他打开求职软件准备投两封简历,虽然人在非洲,但找工作也是迫在眉睫的、绝不能拖拉的……
但钱自莱上次找工作都是九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简历早就不知道丢进哪个角落里,现在还得重做。手机做简历,有点麻烦,于是他又找骆峤。
“你带电脑了吗?”
骆峤又在晾衣服,他这次比昨天聪明了,不知道从哪借来个室内晾衣架:“带了,我给你拿。”
他从随身背包里掏出自己的电脑,在递给钱自莱后口述了密码:“密码是0531。”
钱自莱哦了一声,输入了这个密码:“这是什么日子?”
骆峤抖开上衣的褶子,挂到晾衣架上,“我哥的生日。”
钱自莱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抱歉。”
他觉得此刻应该说句对不起,人果然不能太有好奇心。
“没关系啊。”骆峤对此倒没什么反应。
他用骆峤的电脑登录自己的邮箱,拉到最底下能找到九年前的简历。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写的,现在需要再往里面补点东西。弹出的文档里还有张证件照,面容比现在要稚嫩一点,但表情没什么变化。
骆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他旁边了,他凑过来看这张证件照:“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突然来这么一下,把钱自莱吓了一跳,“大学刚毕业的时候。”
骆峤伸手点了点屏幕:“那时候头发比现在长。”他指尖在钱自莱耳后轻轻一掠,带起细微的气流,“现在更利落。”
钱自莱下意识偏头躲开这阵痒意,文档光标随着他的动作错开两行:“别闹,正事呢。”
他敲着键盘补全近几年的项目经历,骆峤支着下巴看他删改段落,然后在期望薪资里打入:55k—65k。
“你工资这么高?”骆峤问。
钱自莱头也不抬地把新的证件照导入电脑,拖到简历右上角:“高吗?还好吧,不然还不起房贷啊。”
“你已经买房子了?真厉害。”
这也要夸啊,是不是钱自莱干什么他都觉得挺厉害的。钱自莱没再多说什么,眼睛依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他正在调整简历的格式,试图看起来更专业。
骆峤站起身,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又顺手给钱自莱也倒了一杯,放在他手边。
“谢谢。”钱自莱随口道了声谢,骆峤靠在桌边,低头看着他:“你打算投哪些公司?”
“还没想好,”他皱了皱眉,“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吧,不过现在人在非洲,也不知道能不能远程面试。”
骆峤点了点头,没再打扰他,转身去收拾晾好的衣服。他把叠好的衣服放在沙发上,走过来问:“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刚切了点苹果。”
钱自莱这才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行啊。”
骆峤把果盘端过来,放在桌上。钱自莱叉起一块苹果,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涨出来,他边咀嚼边打开手机刷朋友圈,看到孟婷发了一张风景照。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没点开对话框。他知道自己和孟婷之间的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索性先放一放。
他把简历保存,导入进手机里的时候他留意到邮箱里居然有一封未读邮件,昨天发过来的,发件方是酒店工作人员。大致意思是提醒他房间要到期了,并在末尾询问是否有续期的打算。钱自莱觉得自己至少还得在这住一周,他回复了邮件。
第二次回复来得挺快的,钱自莱打开读了一遍,然后又读了一遍。
骆峤看见他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房间快到期了。”钱自莱都快灵魂出窍了,他现在全靠着自己的条件反射回复。
“那就续啊,”骆峤自以为摸透了钱自莱做出这个表情的原因:“钱不够吗?我来付。”
钱自莱按住骆峤要行动的手腕:“不是,工作人员和我说……订满了,全部房间都是。”
“全部?最近不是淡季吗?”
“说是有个中国旅行团,把房间全包了。”钱自莱朝他展示了一下邮件内容,大大的 \f\u\lly booked 夹在邮件里,字体还是加粗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难道真的要像动物一样幕天席地吗?太不可思议了吧。
钱自莱开始看从坦桑尼亚回上海的机票,骆峤情急之下居然直接伸手把他的眼睛挡住了:“不行,我的假期还没结束。”
他知道骆峤这话是什么意思,指的是那个邀请:“但没地方住啊。怎么办,难道你要带我回医疗点吗?”
说完他就扯下骆峤的手,他看到骆峤的表情居然是在思考的,骆峤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他赶紧补了一句:“我开玩笑的,而且那里应该不能随便带外人去吧?”
骆峤确实在思考,但不是带钱自莱回医疗点。那里太危险,但他有另一个想带钱自莱去的地方。他没回应钱自莱,拿着手机出去了,徒留钱自莱在房间里迷茫。
他拨通亚伦的电话,亚伦昨天来到这附近带另一波客人,此刻应该在距离这里车程不到五十公里的位置。熟悉的爽朗声线从听筒传出来:“峤?你怎么样,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骆峤开门见山地问:“你后备箱里有帐篷和睡袋吗?”
亚伦说有,又问他:“你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