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峤嗯了一声,他透过窗户看到钱自莱迷茫地往外看,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比较方便,我过去取吧。”
“晚上吧,不用你过来,我过去。”
在挂断电话前,亚伦照例问了他的手臂,骆峤说快好了,然后按下挂断键。
钱自莱没听见骆峤出去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他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购买机票的界面。骆峤又走进来,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的脸:“阿莱哥,我们去露营吧!”
露营,钱自莱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此刻窗外有野兽正在游荡,要在这种情况下露营是不是太不把人类的吸引力当回事儿了。
“你认真的?”钱自莱向他确认。
“嗯,房间什么时候到期?”
“明天就到,但是,”他的表情很古怪,他问骆峤:“如果在露营的时候我被野兽咬死,能报人身意外险吗?”
这个问题让骆峤静默了两秒,然后他笑了:“不是,不是野营啊。在露营地里,有人配木仓巡逻保护的那种。”
“……哦。”
解决了人身安全问题,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你带帐篷了?”
骆峤摇了摇头:“没有,但晚上亚伦会送过来。”
亚伦,那个阴差阳错把骆峤送到他身边的向导。或许钱自莱应该感激他,骆峤确实让这段未知的旅行变得温暖而有趣了。
他最后点点头,这是默认的意思。
亚伦果然踩着最后一丝黄昏到来,他和钱自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如果非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只是见到亚伦的时候他惊了一下。
亚伦住在穆因加,本地人,黑种人。身形很高大,几乎比钱自莱和骆峤高半个头,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难接近。
“你好,Aaron。”
当他说话的时候这种难以接近就被打破了,钱自莱伸出右手和他握手:“Asher,我们之前聊过。”
自我介绍结束后,亚伦转身从皮卡后斗卸下两个鼓鼓的登山包,帆布蹭过铁皮发出沙沙的响动。骆峤蹲下去,拉开拉链检查睡袋标签:“这够厚吗,晚上会不会冷?”
他在前面检查,亚伦就退回到钱自莱身边。他边说不会冷,边掏出烟盒晃了晃,见钱自莱摆手后又收了回去。
“他是不是还可以?作为向导来说。”亚伦问道。
第一次钱自莱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和他说话,他在看骆峤蹲着的背影,肩胛骨绷得很紧。直到亚伦又问了一遍。
“啊?不好意思,刚才没听到,”他对着这个背影笑了一下:“挺好的,他是很可爱的一个人。”
亚伦很惊讶地复述,钱自莱以为他没听懂这个词,又用英语翻译:“cute的意思。”
“我听懂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给他这样的评价。”
钱自莱把视线从地面上蹲着的这个身影挪走了,转到亚伦脸上:“为什么这么说?”
亚伦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记忆中的骆峤:“在我看来他是很谨慎的人,也很天真。”
天真这点钱自莱认同,但谨慎,目前还没看出来。亚伦似乎又想到什么:“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看来亚伦的中文也没有那么好,钱自莱无奈地笑了笑:“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骆峤拉好登山包朝他们走过来,在钱自莱身旁站定:“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二人异口同声道。
骆峤狐疑地看过来,他分明听到二人在聊天了,只是没听清。
亚伦是没吃晚饭过来的,在得知这点后钱自莱一定要请他在餐厅吃点什么,亚伦拒绝了两次,但没拒绝掉。
钱自莱发现亚伦的口味很……干,他实在找不出别的形容词,亚伦喜欢吃很干但饱腹的面包和饼干,他还在慢吞吞地吃掉盘子里的一颗豆子时,亚伦都已经吃完靠在椅背上了。
骆峤把意面卷到叉子上,问道:“塔莎怎么样了?”
亚伦笑了一下,但明显不是开心的那种:“和之前差不多,前天又去了一次医院,医生说很难恢复了。”
“你今天要回家?”
“嗯,塔莎哭着说要我回去。哦,她还说想你了。”
骆峤的眼睛弯成两枚月牙:“你告诉她,我很快就回去了。”
塔莎是谁?钱自莱无声询问,骆峤把嘴凑到他耳边:“塔莎是他的小女儿,今年七岁了。”
钱自莱点了点头,过五分钟后他起身,找服务生点了两个披萨,一个是甜口的莓果味,另一个是咸口的鸡肉味。他坐回座位的时候二人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话。
“你干什么去了?”骆峤替他倒了杯果汁,很自然地询问。
“点了两个披萨,”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看向亚伦:“一会你带回去给塔莎吧,就当是礼物。”
亚伦在面对自己女儿的事情上就毫不扭捏了,他很大方地接受,并且和钱自莱致谢。
骆峤把披萨塞进副驾驶,亚伦临走前从车窗探出头说:“记得把食物密封好,上周刚有狒狒偷了游客的行李箱,因为闻到了零食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开走,而是对钱自莱说:“Asher,回见。”
钱自莱下意识地微笑点头挥手,汽车尾气扑进鼻子里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不对:“他为什么说回见?”
骆峤正把登山包放进越野车后备箱,身体探进里面,钱自莱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能是他的语言习惯,你知道,他的母语不是中文。”
似乎也挺合理的,亚伦都能用“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评价他和骆峤的关系,分不清再见和回见也挺正常的。他很快接受了这个小插曲,两人晃晃悠悠挪回房间的路上,他问骆峤:“你刚才问塔莎好点了吗,她生病了吗?”
骆峤正面对着他倒着走路,手臂曲起垫在后脑上:“她的左耳有点问题,听不见高频音。”
“是遗传?还是……”
这个问题把骆峤带回那个下午,塔莎哇哇大哭,而他用一只很粗糙的自制耳聍钩探进她的耳道,钩出一颗被泡涨的黄豆。
“不是遗传。她之前把黄豆塞进耳朵里,找到我之前又看了好几个医生,不知道是谁的操作出了问题。虽然我后来把那颗黄豆取出来了,但她的听力还是受到了影响。”
钱自莱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能恢复了?”
骆峤摇摇头:“目前看来恢复的几率不大,不知道国内会不会有办法。”他顿了顿,又说:“你说会不会是我……”
“闭嘴。”